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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殊見他忙不迭走開,心想:倒是與歷史上記載的軍閥不同,很有教養,很尊重人呢! 回了病房,馮太太已經把要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正在指揮兩個女兒把買的水果收好,一并帶回家去。馮太太道:“約瑟夫大夫說可以出院了,陳小姐,您看看還有什么遺漏的沒有?” 窗戶上有一盆萬年青,是小護士送的,陳殊拿了報紙包好:“把這盆花兒也帶回去吧!” 馮太太笑:“好的呀,冬天看見點兒綠色可不容易呢!” 收拾好了,又有相熟的護士,約瑟夫大夫來送陳殊:“miss陳,我沒有說錯吧,上帝會保佑你的?!?/br> 陳殊笑:“是約瑟夫大夫你在保佑我!” 約瑟夫大夫哈哈大笑:“總的來說,是上帝指引我成為一名醫生,又指引我來到遠東的,因此還是上帝在保佑你?!边@里是教會醫院,從業的大夫醫生大多是虔誠的教徒,約瑟夫大夫這些話是時常掛在嘴上的。陳殊雖然是無神論者,卻也不會如此掃興,抿抿嘴,什么也沒說。 辦好出院手續,結清了醫院的賬單,陳殊點了點手里剩余的大洋,只有二十四個了。 出了醫院,馮太太怕費錢,只叫了一輛黃包車。只是四個人,又加上一個箱子的行李,那個車夫試了試,實在是拉不動:“兩位太太,真是不好意思,太重了,車子拉不動?!?/br> 馮太太臉色不好看:“怎么太重了,兩個女人,兩個小女孩兒,加起來能有多重?你拉不動,我另外找人。”說著招了招手,示意對面的馬路邊的黃包車夫過來。 陳殊打量這個黃包車夫,老得不成樣子,一直佝僂著身子,似乎就沒挺直過,向陳殊告饒:“小姐,不是我故意抬價,只是我今天一天沒吃飯,沒力氣。” 陳殊沒有辦法對這樣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樣子的人心狠,拉拉馮太太:“算啦,一個車太擠了,兩個車正好?!闭f了怕馮太太不答應,忙拉了爾雅坐上車:“馮太太,你和爾雯坐后面那輛,天怪冷的,別站在外面了。” 馮太太氣結,又無可奈何:“哪有你這么過日子的,你這樣大手大腳花錢,可是不行的……” 陳殊對黃包車夫說了地址,車夫跑起來,馮太太的聲音飄在風中,漸漸聽不見了。 爾雅笑嘻嘻:“陳姨,mama可要氣壞了,她就是這樣摳門的。爸爸說她,奶奶說她,她總也不改?!?/br> 陳殊笑著摸摸爾雅的腦袋:“她也有她的道理,有時候是應當的節儉,并不是摳門?!?/br> 爾雅想了想,點點頭,又問:“那陳姨為什么不像mama一樣,要坐兩輛車?” 陳殊不回答,指著前方一個四方齋:“師傅,麻煩前面四方齋停一停。” 爾雅道:“陳姨,四方齋的糕點可貴了,我偶爾嘗嘗就好,您不用買給我的?!?/br> 陳殊敲敲她鼻子:“誰說是買給你的了?你忘了,今天是你奶奶的生辰,我記得你說過的。老人家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著四方齋的糕點。” 進了四方齋,照著爾雅的指點,買了老太太喜歡的幾樣四色糕點,擰著盒子出了門。門口有人在賣熱氣騰騰的包子,陳殊又拿報紙包了幾個遞給黃包車夫。黃包車夫拘謹:“小姐,這怎么好意思呢?” 陳殊擺手:“不要緊。”黃包車夫拿了包子,千恩萬謝,反而叫陳殊覺得分外心酸。 陳殊和爾雅到胡同口的時候,馮太太早就到了,站在門口張望:“你們比我們先出發,怎么還后到?”一臉警惕的望著黃包車夫。 馮先生也出來,幫陳殊提了行李箱子:“陳小姐快進去吧,就只有這個箱子嗎?” 陳殊付了錢,拉著馮太太進去,邊走邊道:“他沒力氣嘛,跑不動道兒。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大冬天還要出來跑活兒,可憐呢!” 馮太太數落道:“這世上可憐的人多著呢,你可憐的過來嗎?這世道,出來討生活,誰又容易。都怪這些天殺的軍閥,整天殺來殺去,老百姓哪有好日子過?!?/br> 爾雅抱著那盆萬年青,跟在后邊,聞言也點點頭:“是呀,都怪這些軍閥,我們沒有好日子過?!?/br> 馮太太瞪眼:“有你什么事兒?進屋寫作業去,你功課寫完了嗎?” 進了屋子,馮老太太熱情問陳殊:“陳小姐,你病好了?” 陳殊答:“老太太,已經完全好了,現在出院了?!?/br> 不過是一個月而已,老太太似乎有點迷糊了:“那就好,那就好。你好福氣??!什么時候嫁人呢?” 陳殊一臉莫名,馮先生忙扶了老太太回去坐著:“媽,您歇著,待會兒吃飯了?!?/br> 老太太卻轉頭問馮先生:“你是誰,在我家里干嘛?” 這種情況好像不是第一次發生,馮先生回:“媽,我是你兒子呢,馮潮生!馮潮生!”馮老太太笑:“胡說,我兒子剛出門,念書去了,才十二呢。您是我兒子的老師吧,潮生是不是在學校里邊闖禍了?” 馮先生只好哄著:“沒有沒有,他好著呢?!?/br> 馮太太拿了圍裙系上,嘆氣:“前兩年就這樣了,時不時忘事。這一個多月就更嚴重了。去醫院檢查,那些個洋大夫也說不出個原因來。身體上有沒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不記得人。” 陳殊靜靜吐出一個詞:“阿爾茲海默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