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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兩條馬路了, 那種被陰沉目光緊盯著的直覺始終如芒在背。她在某一處拐彎時向后匆匆地一瞥, 果然那兩道身影墜在稍遠些的距離,四處張望著向前小跑著搜尋。只需幾分鐘,便可感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自己已然氣息不勻起來, 又男性的腳程速度,本就比女性快得多。走向前的大路,遲早被他們追上;往前似乎延伸出一條側邊的小路,可那是不是一條死胡同,謝方思不敢賭。即便不是, 一旦進了小路, 越走越窄,幾乎失去所有遮蔽的選擇。 謝方思幾乎是不假思索, 飛快跨進臨街最大的一家西式旅店——幾分鐘的時間, 足夠在前臺開一間房間, 只要進了房間反鎖房門,往警察廳打出一通電話, 一切危機都可迎刃而解! 可老太爺偏偏挑這種時候尋開心!服務臺上掛了“請稍候”的銘牌,沒法子開房間了! 怎么辦?怎么辦!人已踏進了旅店,不可能走回頭路, 也不可能在這里死等,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垂死掙扎的好! 謝方思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腳下已遵從本能,抬腳往客房所在的二樓跑去了。也正是在她踩上二樓地板的那一刻,視線透過樓梯間的縫隙往下一掃,看見那兩個男人,邁著大步,一前一后走進了旅店。 二樓大廳的左右各有一條彎曲的長廊,她甚至來不及考慮,一刻也不敢停留,直覺往右手邊那排房間而去。她真是在“垂死掙扎”了,對于自己的動作已不加思考,上手便擰動房間的門把。 上鎖。上鎖。上鎖。 謝方思身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她上手拍起門來,前兩扇門毫無動靜,不知是沒有人的空房間,還是里頭的人不應聲。再拍一扇,即刻傳來一句男子的咒罵“大白天的叫魂啊!”這樣的人物絕不會幫忙,謝方思在聽到他罵聲起的那一刻便跑開了,唯恐被他看見自己的行動樣貌,為后來的追蹤者提供訊息。 時間不等人,她的心里時時刻刻有一只秒表在走,他們就要踏上二樓了! 她的心似乎就在嗓子眼里狂跳著,料想臉色也一定像死人一樣慘白。就在她敲響下一扇門后,里頭似乎隱隱約約問了聲“是誰呀”,下一刻,那門便從里頭打開了。 蔣儀帶著氣喘吁吁的吳朋興踏上旅店的二樓時,廳堂里沒什么人,很安靜的氣氛。所有的客房,都在左右兩側的長廊里延伸陳列開來。 吳朋興伏在樓梯扶手上喘氣,道:“蔣哥,那女人真在這兒嗎?咱們不都找人看過服務臺的登記簿了嗎,說一刻鐘內都沒有人登記入住哩!” 蔣儀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直接安排道:“你去左邊我去右邊,我們一間間地問。”對于這位大哥的話,吳朋興不敢忤逆,只好不情不愿又認命似的往左手邊走。 蔣儀自己則邁步往右,毫不含糊地敲起門來,起初一連幾扇都無人應聲,往后間或有幾間房開門。在來人開門的瞬間,他的目光已如閃電一般往屋里射去,將可見的地方都搜羅一遍,隨后便詢問房間里有哪些人入住,是否來過一位女士,留心觀察著來人應對間的神色。 敲到某一間房門時,來應門的是位年輕小姐,身上嚴嚴實實地裹著頭巾和浴袍,腳上踩了旅店供應的拖鞋,露出一段纖細的腳踝。與此前相同,在房門打開的剎那,蔣儀的視線投向屋內,客房連帶的浴室里還冒著熱蒸汽,大門很隨意地開了近半,并不能藏人。 那小姐開門見到蔣儀,即刻將身上的浴袍裹得更緊了,又驚又怒道:“你不是服務生吧,你誰呀?!” 這敲門的時機是不湊巧,蔣儀不耐煩受女人的教訓,略點了點頭說了句“弄錯了”。那小姐正如所有受到莫名其妙的sao擾的女士一樣,無意識地橫了他一眼,嘴里嘟囔著“神經病”,手下痛快利索地把門碰上了。 那扇房門被推動著轉過角度來,嚴絲合縫地扣到門框上,顯露出隱藏在門后的身影來。謝方思正握著防身用的小手槍,臉色發白地貼墻站著。見門被關上了,終于耗盡了心神力氣一般,整個人癱軟下來。 她沒有跌坐到地上,住著這一間房的小姐扶穩了她。最為危急的時刻已經過去,她們終于能仔細地看看彼此,帶著久別重逢的百感交集的淚花,抱到了一處。 外頭的搜尋還在繼續,蔣儀又敲了兩扇門,沖出一個打赤膊的男人,罵罵咧咧道:“敲敲敲!誰家死了老娘一天到晚亂敲!別吵你老子睡女人!”那罵聲直沖著門外的蔣儀,若放到平時,他早動手了,現下卻只好忍而不發,以免和住客動起手來,被請出旅店。 那男人罵得痛快了,又“砰”地摔上了門,蔣儀透過他開門的片刻工夫,看見床上躺了個光著胳膊的女人。他擰了擰眉頭,似乎覺得這樣行不大通。 那一邊,吳朋興沒有敲完房門便找來了。他一邊臉上有一個泛紅的巴掌印,顯然是吃了一記耳光,喪氣道:“這一家旅館幾十間房間,一間間找過去不是事兒啊。”他一路過來并沒有緊盯謝方思的行蹤,不過埋頭跟著蔣儀跑罷了,此刻馬后炮道,“興許她壓根兒沒進來呢?蔣哥,你也說了,人進了旅店,一半是你推斷出來的。你想,她也沒有登記入住,住在這里的又都是體面人,怎么會隨隨便便放個陌生人進屋呢?” 蔣儀一言不發。他對于自己的洞察兼判斷,是很確信的,那位李太太,必定還在這間旅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