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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好似一盆兜頭的涼水,澆落在心上。白海棠立時就是一愣,上揚的嘴角不受控制要往下落,卻還是極力地維持著笑臉,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密斯脫唐就知道我要說什么嗎?” 唐易文沖著她微微地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那目光很直白,洞悉一切似的。 白海棠的心驟然間沉下去,笑臉也掛不住了,扯著嘴角擠出一點干澀的笑意,很不甘心地追問到底:“這為什么呢?我想我這個人,也不至于就這樣糟吧。” 唐易文輕嘆一口氣,道:“譬如有的人愛喝咖啡,有的人愛喝茶,并不是茶或咖啡不好,不過人的喜好很不同罷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白海棠直勾勾地盯著他臉上的神色瞧。她容貌妍麗,性格又很活躍,從小也是被追捧著長大,自認在任何方面都不輸給別人,故而對于他這一番話,直覺就很不相信。 她心里還是不大甘心,抿了個笑容,強辯道:“我很相信,人的喜好是會改變的。密斯脫唐還不大了解我吧,若是對我了解一點,未必就會這樣說了。” 唐易文見她仍舊有糾纏下去的意思,只得耐著性子,在心里思索幾句更決然的話。他心里有一點發惱,眉頭便不由得皺起來,這在白海棠看來,顯然又是一種冷淡的拒絕的姿態,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有幾分冷凝。 恰是這時候,拐角外的走廊上遠遠傳來一陣說話聲,因為此處是個格外靜謐的所在,那聲音也就聽得很清楚。只聽一道女聲說:“子銘!子銘!劉導的下一部電影,你真能保我當上女二號嗎?” 緊接著一道吊兒郎當的男聲嬉笑道:“你的眼光,也太過狹隘了,只知道盯著個女二號。你要奔著那女主人公去,那才是有志氣哩!” 那女聲嬌嬌的笑了幾聲,道:“我的根基還太淺了,去演女主人公,誰也不服氣的。演一個女二號還不好嗎?你看那個白可怡,不就靠著個女二號的角色,出了名了嗎?” 白海棠站在拐角的暗處,已然知道了那男人是誰,她心里咚咚地直跳,一股火氣難堪地往臉上沖去。視線死死地緊盯著側邊的那一處走廊。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那一男一女從眼前的路走過,也就可以看見了。趙子銘穿了花式襯衫與西褲,頭發用西式的發油,油光光地梳出時下很流行的發型來。他的身邊,一個穿旗袍的少女擁著他的臂膀,像是緊緊貼在他身上似的,兩個人忘形又親密地熱聊著,絲毫沒注意到拐角里頭有人。 白海棠已經顧不上唐易文站在眼前了,又或者正是因為唐易文站在自己跟前,她甚至連一眼都不敢去看他。只是在心里無聲地銳叫著:快走!快走!叫他們趕快地走過去吧! 可是來不及了。那男聲狠狠地嗤笑了兩聲,冷笑道:“你羨慕她嗎?你別瞧她現在出了名抖起來的樣子,哼!她早不是什么黃花大閨女了,那些有錢的大老板,還會娶她做正房太太嗎?” 她身邊的女子也是一路里摸爬滾打過來的,馬上領會了話里的意思,一面捂著嘴偷笑著,一面拿拳頭親昵地錘他一記,嗔道:“那怪誰呢?說到底,還不是你最壞嗎?” 那兩道聲音漸漸的遠去了,拐角的一片天地里,空氣靜得要沉到地下去。 在趙子銘說完那句話后,白海棠的臉色便慘白一片。她沒有臉去看唐易文,把脖子向下垂著,一直等到外頭的腳步聲徹底聽不見了,才很慘淡地開口道:“你是消息很靈通的人,我和趙子銘那一點破事,你還會不曉得嗎?呵,一個人喜歡喝茶也好,喝咖啡也好,總不會去喝別人吐出來的糟粕了。” 說到這里,她又悲從中來,終于忍不住拿滿含著淚水的眼睛,凝望向自己的心上人,哽咽道:“可是你要原諒一個不大懂事的小姑娘,于她本人,也是受到了很深重的欺騙呀!” 唐易文根本沒有往那方面去想,擰著眉頭道:“密斯白實在多想了。我回絕你,只是因為我自己心有所系,并不為別的什么原因。” 白海棠默默地拭著眼淚,聽到他的話,突然冷笑了一聲,淌過淚的眼睛擦干了,倒像結了層霜似的。道:“是。我還知道那個人是誰,就是與我同住的密斯謝方思,是不是?為了避開我,你還特意寫了信來單獨約見她,也是煞費苦心了。” 她像是驟然之間想通了什么關竅,態度已然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第 24 章 唐易文并不是沒有脾氣的人, 何況他和白海棠本就不大熟,對方突然不客氣起來,自己也就沒有必要時刻保持紳士。同樣哼笑著道:“你的地方, 當然就有你的耳目。這樣看來,我的顧慮全然應驗了, 甚至我做得還不夠徹底呢。” 白海棠也不懂自己的心,一旦對他懷抱的愛慕破滅了, 竟豎起滿身的尖刺對準他。唐易文宣判了自己愛情的失敗, 這沒有什么, 可偏偏他目睹了自己被揭開光鮮的外殼,攤出最不愿為人知的難堪,這似乎就令人不能忍受。 她心想, 你又比我好多少呢?于是升起一陣快意,輕嘲道:“可惜你煞費苦心,她不會接受你哩!你相信不相信,哪怕她很喜歡你,只要我向她袒露一點心聲, 她馬上就會放棄你!”她這時看向唐易文的眼神, 竟是很解氣的。 唐易文的下顎果然繃緊了,微沉著臉道:“我當了你一回手下敗將, 你大概很得意。只是我很憂心, 謝小姐的為人太好, 她待你的這一份用心,能不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