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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說得格外小聲,謝方思便將耳朵湊過去聽,還是不大明白,追問道:“有什么?” 白海棠便笑了一笑,不再問了,道:“沒有什么,快睡了吧。我明天還要跑一趟電影公司呢。” 此后的兩天里,謝方思果然要來了方方面面的資料,花許多時間工夫去研究,又拉著白海棠,就那兩幕小戲,問她的心得感想。再過一天,就是約好面試的日子,屆時,資方與導演都會到場,約在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見面。 這部電影,叫做往日時光。女主人公與男主人公交往數年直到談婚論嫁時,才發現自己的未婚夫無時不在懷念著年少時的愛人。他已故的初戀天真爛漫,像是帶著朝露的鮮花,是向他張開雙臂的天使,卻因為一場汽車事故,死在他愛戀最深的歲月,成為了他與現任女友之間不能消除的阻礙的幽靈,成了他的往日時光。 白海棠要面試的,就是這一位只出現在男主人公回憶中的、近乎于完美的初戀。 約見的那天,與極力展現自己女性溫柔之美的白海棠不同,謝方思穿了很得體的西式套裝,將長頭發盤在腦后。她在首都大學念書時,也接觸過翻譯員的工作,無不是這樣素凈整潔的裝扮。 二人包車來到咖啡館外時,遠遠看見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姐,帶著一位穿西服戴眼鏡的清瘦男子,從咖啡館的大門里走出來。這時候的咖啡館是很冷清的,從玻璃窗戶里望進去,看不到幾個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上一個面試完畢的女演員。 白海棠的臉色緊張起來,小聲道:“那位似乎是春華公司的密斯劉喜珍,她已經拍過兩部電影了,都是戲份很重的角色。想不到她排在我的前頭。” 謝方思往車窗外瞧了一眼,淡淡道:“她的衣著這樣明艷大氣,倒更像是去試鏡女一號的,你不要緊張。” 二人步入咖啡館,果然,在最靠里的一張圓桌上,已然坐了兩位金發碧眼的洋人,和一位四十歲上下、蓄著胡子的男士,想必就是白海棠所說的導演了。 問候并落座之后,雙方便開始閑談起來,問的無非是之前演過什么電影,對往日時光的角色,有什么樣的理解。這些問題,都是前幾天準備過的提問,白海棠當然對答如流,就連謝方思的譯文,也格外的流暢精準。 那兩位洋人中的一位,已經露出很滿意的神色。另一位的臉色卻從始至終都很嚴肅,看不出他的態度。 這一次,電影公司特意包下了咖啡館的一間包廂,讓每一位男女影星在面談過后,留下一張試鏡的相片。白海棠跟著導演去了包間,桌上便只剩下謝方思與那兩位洋人了。 他們一走,其中很和藹的那一位,便開口稱贊道:“密斯白的形象很好,可你的英文講得更好,發音、聲音,都很美。我從昨天面試到今天,你是其中表述最清晰地道的一位。密斯,冒昧一問,你在國外呆過嗎?你從事翻譯員的工作,有多少年了呢?” 謝方思笑道:“我才剛從大學畢業,談不上有許多年的翻譯員經驗,您真謬贊我。” 另一位卻闔上眼前的資料,直接問道:“你覺得你的雇主,密斯白,適合這一個角色嗎?” 此時此刻,白海棠與導演都不在桌邊,他直言不諱地發問,當然是要聽真心話。謝方思心道,他們都曉得我是個受人雇傭的翻譯員,若是一個勁地吹捧自己的雇主,反倒不顯得真誠,叫人覺得是夸大其詞。 思忖片刻,她道:“其實,密斯白并不算是我的雇主,她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密友哩。正因為我認識她有十多年的時光,才敢斷言,她實在很適合這一個角色。” 往日時光中的少女甜蜜爛漫,謝方思眼中的白海棠又何嘗不是呢?一說到這里,過去十余年中那些零零碎碎的相處的片段,都像是倒放一般涌上來,活靈活現地展現在腦海中。 她撿著其中的一件事,描繪起來:“我這一位朋友在中學時,曾經參加過話劇社團。有一回演出排練,她演的女主人公有一段摔倒的戲碼,她那一下摔得真重,膝蓋磕在舞臺的木頭地板上,發出極響亮的一聲。我們都當她是真滑倒了,趕著要上去扶她。” 她愈想愈有趣,話語間都帶著咯咯的笑意:“想不到,她緊接著就念起了臺詞。我們才曉得,哦,原來她還是在演戲呀,便一路里跟著演下去。等那一幕戲順利地演完了,她跑到臺下去,才發現自己的腿磕破了口子,痛得哭起來,說,‘我是怎么回事呀,把自己摔得這樣重!\'” 對面的先生聽得全神貫注,此刻已經挑著眉毛,呵呵地笑起來。就連那位一向不動聲色的,也微微地彎了一下嘴角。 謝方思攤著手掌,道:“你們瞧,她對于演戲,是很認真投入的。又有那種天真迷糊的勁頭,可不是和這一個角色一模一樣么?”末了又加了一句,“當然,這是我的看法,最終決定的權力,還是在您們的手中。” 對話到這里,身后的房門一開一闔,白海棠的試鏡相片也已經拍完了。面試就算是正式結束。 道別之后,她們便往咖啡廳外走。白海棠問:“我在拍照時,你們說了什么嗎?我方才同他們道別時,坐在右邊的那一位洋人,很親切地沖我笑,還頻頻地點頭,那樣子,總算對我印象不壞吧。” 謝方思便微笑道:“這一次面談,我倒覺得很順利。總歸我們已經盡完人事,至于能不能夠選上,等到結果公開之前,也就不必多想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