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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說。”長娃子猶豫了一下:“該不是因為我下午說了鹽醬鋪子的事吧?” 田二嬸眼淚都快下來了,自家男人管著油坊的事情,每年有額外的三十塊大洋的工錢,而且因為這個他們一家在大院里頭有著超然的地位,要真是因為自個把男人的這份工給弄沒了,就是再開一個鹽醬鋪子也補不回來啊。 但想想先頭阿祖和茂蘭來時的態度,少奶奶明明說不是啥大事啊!這不是原諒她的意思嗎?她趕緊進屋使勁推醒男人:“你為啥丟了油坊管事的工?” 田二叔被推醒顯得十分的不耐煩:“為啥?能為啥?” 說完便翻個身面朝里蒙頭繼續睡覺,站在床邊的田二嬸手腳冰涼,呆立了一會兒她才喃喃的低聲說:“不行!這可不行!這事是我惹的,少爺咋能這么辦?” “我去找少爺。”她轉身往門口跑去,半道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身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個東西攥在手里,然后點了燈籠往內院而去。 ☆、讀書的娃子 燒個蝦米湯不費啥事,楊茂德和伍哥候在飯廳里聊天,楊老爹一邊踩著搖籃的地腳搖晃哄小孫子睡覺,一邊看著大孫子坐在桌邊練習毛筆字,炭火燒得紅彤彤的熱氣逼人,阿祖她們端了蝦米湯進來屋里便飄起了酸香的味道。 小國清也有些嘴饞,斜了眼睛瞄著桌上的碗,楊老爹用撓癢癢的竹扒子在紙上敲一敲,提醒他不要走神。茂蘭看得好笑便也盛了一碗放在他邊上,小娃把小嘴抿一抿專心寫字,比起甜的他更喜歡吃偏酸的食物,二姑姑是了解的。 屋頭的人熱熱鬧鬧的喝著蝦米湯,茂蘭她們還熱了幾個小菜和一籠白面饃饃,男人們一到桌上就抱著酒死喝,很少有吃主食的時候,監督著楊茂德和伍哥一人吃了兩個饃饃,楊老爹也吃了半碗湯泡飯,算是徹底壓了酒氣。 這時候外頭田二嬸推門進來,看到楊茂德在屋頭她顯得情緒有些激動:“老太爺,少爺,長娃他爹又沒做錯啥,為啥要把他管事撤了?” 這人咋一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楊茂德皺了皺眉:“田二嬸有話慢慢說。” “是因為鹽醬鋪子的事情?”田二嬸也覺察到自己的語氣不對,緩了緩神說道:“如果真是為這事,那做得不對的是我啊,咋個罰我都沒意見。” “這么說罰你家男人你就有意見了?”楊老爹翻了翻眼皮。 田二嬸一哽:“我不是這個意思……。” “撤田二叔的職位是因為鹽醬鋪子的事情。”楊茂德承認:“二嬸子也說了這事是你做的不對,田二叔跟你是夫妻,一家人誰犯錯別的人都有連帶責任。” 而且他主要還是罰的田二叔明明后來知道了還不坦白,無論出于什么目的的隱瞞和包庇,都證明他沒有為主家考慮。 “連帶責任也不能就把他撤了啊,油坊他也管這好些年了,做事從沒出過岔子。”田二嬸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鑰匙放到飯桌上:“我自己做錯的事情,要罰就罰我好了。” 茂蘭看看桌上的鑰匙,那是她交給田二嬸管理外廚房的倉庫鑰匙:“二嬸子這是做啥?大哥管著外頭的事情,我插不上嘴,但是這庫房鑰匙是我交給你的,你這是要撂擔子?” “少奶奶不是說這不是啥大事嗎?”田二嬸紅著眼睛:“那把我管外廚房的事情麻了,莫要罰長娃他爹,求求你哩,少爺。” 阿祖張張嘴又閉上,咋?她說這原諒的話還錯了? “確實不是啥大事。”楊茂德低頭看桌上的碗:“你也曉得,要真是大事你們一家子不會還被我留在大院里頭做事。” 田二嬸被他這話嚇住了,埋了頭不安的揉搓著自己的衣角,茂菊冷眼看了半天這時才開口說:“大哥下了決定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田二嬸既然不想管外廚房了,這鑰匙我就先留著,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說其他的。” 說完便把桌上的鑰匙拿起來收進自己包里,田二嬸傻眼了,她巴巴的跑來一趟不但沒達到自己的目的,反而把外廚房的差事也丟了。這時候她的腦袋里徹底的冷靜下來了,看看屋頭的人看自己都臉色不善,才恍惚的明白自己壓根就沒有跟人講條件的道理,主家讓你做事你就做事,把事情安排給別人做也不用給你解釋,畢竟你只是個佃戶罷了。 便是有一肚子委屈,田二嬸此時也只能忍了,訕訕然的道了別然后轉身從主院出來,冬夜的風一吹便覺得頭疼的厲害,長娃子擔心他娘跟在后頭也跑來了,只是提著燈籠站在路邊等沒有進去,看到田二嬸出來就趕緊迎過去。 摸著兒子凍得冰涼的手,田二嬸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下來,拽著兒子往回走這娃也嚇傻了,低著頭一聲不吭。 屋頭的阿祖看田二嬸走遠,才幽幽的嘆口氣調頭回來,屋頭的人都安靜著,過了好一會兒阿祖才開口說道:“我覺得田二嬸的想法可以理解,想供娃兒讀書不是件容易的事。” 屋里安靜下來了,只聽到楊茂德磕磕的用手指敲桌面,好半天他才慢慢的開口說道:“恩,這邊私塾開著的時候,大院里的娃子去上學是由我們負擔學費的。” “現在去鄉場上或是鎮上上學開支太大了些,不過要供大院的幾個娃子上上小學還是可以的,問題就是小學校不包吃住的,娃兒放在外頭也叫人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