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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哥也往湯里添了辣椒和醋:“等這趟能平安的到家,我給兄弟幾個一人多補五十,好好在家養養這次多虧得你們,不然我恐怕是撐不到回去的。” “唉,這一走大半年,也不曉得家里頭啥情況,這四處逃荒的人那么多,我們那邊怕是也遭了災。”朱天文家他是獨子,他這一出來家里頭就剩下孤零零一雙老人,也不知道農忙的時候有沒有請人, 豐千兒左右看看然后壓低聲音說:“你們說這么多流民,會不會鬧暴動啊?” “暴動個屁,外頭跟小鬼子打得熱鬧,周邊都駐扎著部隊,要真鬧事估計也很快就鎮壓了。”田農嘴里塞著饅頭含含糊糊的說道:“你們不也看到了,砰砰砰三下,切,比打小日本都利索。” 也許是托了豐千兒烏鴉嘴的福,在離安康還有八十里的地方,鐵軌被用樹干架起的杠桿翹壞了,此時以至深夜十分視線不是很好。等到伍哥他們被尖銳的剎車聲吵醒,然后便是撞擊的慣性狠狠的將大家從床鋪上甩下來,還睡得迷糊哩,就差點被直接撞暈。 外面人聲嘈雜起來,等伍哥他們搖搖晃晃的走出去,四周都是跑動的人影,光是聞路過那些人身上的氣味,伍哥就知道他們是流民。遠處響起幾聲零星的槍響,洶涌的人群便向那個方向跑去,混亂中沒人注意伍哥他們幾個,因為他們穿得不比流民整齊多少。 “快走!”伍哥低聲吼道,稍稍辨別了一下方向,繞過已經變形的火車頭向脫離人群的方向跑去:“沿著鐵軌走,應該快到城鎮了。” 朱天文回頭望了望:“我們……不管王軍長他們嗎?” “他們有槍要是都跑不掉,我們過去也是送死。”豐千兒拖了他一把,然后就看到餐車門口穿軍裝的廚子被推了出來,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跟著后頭跳下來一個人懷里抱著用衣服包裹的饅頭,一個沒站穩踉蹌了一下便灑了一地,立刻被周圍的人撲上去開始撕扯搶奪,伍哥一看這情形趕緊推了田農繼續往前:“快走快走!” 一路上還陸陸續續的有往火車方向趕去的人,伍哥他們這逆行便有些顯眼,于是走了一段路伍哥便轉道一條看上去還算挺寬闊平坦的土路。幸虧九月夜里的天氣不算涼,月光不亮但照在路邊那被剝了皮擼了葉的樹上,顯得詭秘異常。 地上的草淺淺的連綠色都不明顯,一直走到天開始蒙蒙發白,他們遠遠的看到了一個村子的輪廓,寂靜的土黃色的村子。已經是早晨了但沒有一家一戶燃起炊煙,村口的一顆歪脖子樹被剝了皮,經過一段時間太陽的照射已經干得開裂。 有的門扉虛掩著,有的門扉大敞著,但無一例外的都沒有人,路上散落著一些雜亂的東西,可能是村里的人已經逃荒去了,而后來又有災民到來在村子里洗劫了一番。反正也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伍哥他們也不客氣的跑進去搜刮出幾只破碗,村子中間和村尾的水井已經干涸了,又找了半天在一塊田地邊尋到一口水井里還有些存水。 先狠狠的灌了一肚子,然后四個人又回轉村里去尋找能存放水的容器,折騰了大半天才尋到兩個還算完好的罐子,刷干凈裝滿水然后用油布封口放進草繩編制的網兜里。有了水伍哥便不擔心了,餓著肚子也能走到下個城鎮去,認了認方向四個人重新出發,光禿禿的田地和干枯的水渠,不用繞著路穿過田地直線前進。 走了十多里又是一個空殼的村子,這次伍哥他們遇到了逃荒到這里找東西的災民,一個老太太看了他們一眼,把搜刮到的破衣爛裳塞進手里的提籃里,走的時候又順手拖跑了一床已經破了幾個窟窿的草席。 伍哥他們沒有多停留繼續往前,在火車上他打聽過知道再往前最大的城市是安康,也只有到了那里才可能找到吃的東西。一直走到中午時分,他們上了一條鋪著碎石子的大路,看樣子應該是安康城延伸出來的主路,只有這種用來跑汽車的路才會鋪有石子。 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黑布破舊的衣服,凌亂的頭發和蠟黃干瘦的臉,似乎每人人都長得差不多,能區分的只有年齡。吱呀作響的獨輪車,后面的人推著前面的人肩上搭著繩子牽著,車上坐著包裹著破襖的娃子。 看到伍哥他們看過來,便有些麻木的開口:“行行好,有吃的嗎?” 那合在一起拜拜的手,似乎已經是習慣的動作了,得不到回應便垂了下去,呆板的帶著死氣。伍哥他們四個大男人腳程快,迅速的將人群撇在了身后,到了下午時分才有看到了有人煙的村落。 這里也許是離安康城不遠了,村里還有些人留下來,伍哥拖著疲憊的步伐往前,快進村的時候驚異的發現村口的樹下用繩索綁著三個孩子,大的七八歲,最小的才兩三歲。娃子們低著頭昏沉沉的,嘴唇都開裂了顯然被擱在這里已經不短時間,就是有人走到他們跟前也不見抬頭。 伍哥看身上穿的衣服應該都是男娃,伸手拉了想去解繩子的朱天文:“別冒冒失失的,先進村里問問咋回事再說。” 一直尋到村中間才找到一個倚著門框坐著的老太,看到伍哥他們過來便期許的舉了舉手里的空碗,伍哥看看她散亂飛揚的白發,心里有些澀澀的便蹲下身子:“大娘,我們沒吃的,還有些水你要喝嗎?” 老太太繼續舉著碗,田農趕緊拿了手里的水罐倒了半碗給她,顫巍巍的喝了幾口水,老太太背轉身把碗藏到了門口,伍哥便向她詢問了村口綁著的那幾個娃子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