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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看會不會變產猴。”孫私娘半瞇了眼睛,聲音變得有些含糊:“這大院里頭陽氣勝,按說不該的,但先頭招了魍魎小鬼,就說不好了。” 田二嬸知道這產猴據說是孕婦生娃時常常出現在屋頭的一種東西,據說是專門趁婦人生孩子時索命尋找替身,自己好投胎轉世的孤魂野鬼,難道這新文媳婦和娃兒是遇到不干凈的東西了?這么想著便覺得屋里突然變得陰冷起來,不由得裹緊衣服抖了抖:“這屋頭有產猴?” 孫私娘瞥了她一眼:“產猴這東西才不是你聽說的那種孤魂野鬼,娃子出世的時候都有陰差來送的,孤魂野鬼哪里敢往前湊?” 在孫私娘的解說下,田二嬸才知道所謂產猴就是難產而死的娃子,因為剛剛投胎又沒來得及到這世上就馬上死了,所以容易迷失成一種兇惡的東西,沒有理智只憑著一股怨氣作祟,所以稱之為猴。 這種東西喜歡招惹孕婦,常常引起意外讓孕婦流產或是早產,其實在醫院里這種東西最多,因為在醫院難產死的孩子很多都得不到好好的送葬,但是在醫院里這種產猴卻十分的弱勢,常常被其他的東西捕食。 在楊家大院里卻沒有它的天敵,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它闖出禍事來,孫私娘看了看新文媳婦的尸身嘆息著說:“但愿他能跟著他娘一起走,路上也能有個伴兒。” 這時外頭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剛剛過了午夜告別1940年,但新文媳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趕不上新年了。 ☆、初一搶頭水 阿祖和楊茂德窩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恍惚著她似乎睡了過去,就聽到外頭響起叩門的聲音,驚的一抖馬上就覺察到楊茂德摟緊自己的肩頭:“莫事莫事。” “大哥,大哥。”屋外頭響起茂蘭的聲音:“該去搶頭水哩。” 這時阿祖也清醒了過來,只覺得眼睛酸澀半靠著的后腰也僵硬得發疼,楊茂德應了一聲先扶著她坐起來,用手握了拳頭揉著她的腰眼一邊說:“起來換新衣去堂屋坐會兒,等早上給爹拜了年就能回來睡覺了。” “嗯。”阿祖伸手從床里面把要換的新衣抱出來:“你先換。” 楊茂德笑笑,他這媳婦兒都大著肚子了還這么害羞,于是背過身先穿了白棉的里衣,黑色的棉褲,然后是朱紅色的新毛衣,最后外面是米黃的棉襖,比以往的長衣長褂顯得利索不少。 回頭看到阿祖正在費力的穿著同樣顏色的寬松毛衣,從高高的衣領里擠出的小臉紅撲撲的,便伸手幫她理順衣襟:“干嘛弄這么緊身,綁著我兒子不舒服。” 阿祖嘟了嘟嘴,伸手拽拽毛衣的下擺:“哪里緊了?就是衣領小了點,但是領口太松了穿著進冷風。” 楊茂德看看刻意放寬的衣擺,然后伸手摸了摸她變得圓潤的小臉,輕笑道:“嗯,領口是該緊些,免得凍著了。” 阿祖拽了拽領口尷尬的笑笑,是她自己沒注意變胖了,按照以前的尺寸制了衣領差點鉆不進去,楊茂德俯下身子幫她把棉鞋穿好:“莫在意,兒子不折騰你就是好事。”扶著阿祖站起來才擁了她在懷里親親額角:“只要你們兩個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強。” 阿祖知道他是在傷懷新文嫂子的事情,便撒嬌的在他胸口蹭蹭然后悶悶的嗯了一聲。 等到了飯堂,才見楊老爹靠在躺椅上打瞌睡,楊茂德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把掉了半邊的黃面羊毛里子的棉毯子往上拽拽,然后對阿祖說:“去廚房?估計meimei她們在和湯圓。” 阿祖點點頭,挽著楊茂德的手走出來,正看到伍哥從小廚房提了木桶出來:“少爺,少奶奶,新年好。” 楊茂德一樂:“我可是空手出來的,等吃了早飯才發紅包。” “要啥紅包?我又不是娃子。”伍哥也嘿嘿一笑:“走吧,搶頭水去。” 楊茂德把阿祖送進小廚房才轉身跟著伍哥出去,灶屋頭茂蘭正費力的推搡著圓簸箕,把里面的湯圓均勻的沾上糯米粉。 茂菊在往筐里數雞蛋:“姐,你說新文嫂子家的牛娃子會過來拜年么?要不要給他煮雞蛋?” “應該不得過來吧,聽說家里有白事就不能出來串門。”茂蘭擦擦額頭的汗水,然后對著茂梅道:“你莫偷喝醪糟了!冰涼的回頭肚子疼。” 阿祖聞到一陣酸甜的酒香,才發現茂梅掀了醪糟缸偷偷的用勺子舀來喝,茂梅吧嗒吧嗒嘴:“那個偷喝了?我就是嘗嘗味看還用不用放糖。” 茂蘭白了她一眼:“又要加水又要煮湯圓還要煮雞蛋進去,你說放不放糖?” “爹就不愛吃太甜的,他說牙疼。”茂梅舔舔嘴角的糯米。 “他看你每回放白糖多了,心疼還差不多。”茂菊扶著阿祖坐下來:“嫂子這湯圓兒吃多了膈心,你莫要多吃不然中午頭又該吃不下飯了,回頭多煮個蛋給你。” “蛋也莫多煮,這幾天頓頓吃好的,胃里積食了。”阿祖趕緊阻止,從她懷孕這雞蛋可沒少吃,蒸的煮的煎的炒的,偏偏她還不能說自己吃膩了。 茂蘭看看她的大肚子:“這天寒地凍的,想出去轉轉也走不遠,等開了春往菜園子里走走,活動活動胃口才能好。” 阿祖點點頭然后問道:“早上就吃湯圓嗎?” 四川這邊大年里頭早上都興吃醪糟湯圓,條件好的里面會煮上幾個雞蛋,自家吃或是用來待客,據說有新姑爺上門拜年丈母娘一碗煮了六個雞蛋,吃得新姑爺流眼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