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大院里這些年雖然有幾個沒有養(yǎng)住的娃子，但還真沒聽說過哪家媳婦兒難產，茂蘭她們三個自然也沒什么緊張或是擔心。覺得這和田里瓜熟蒂落，秋收割稻一樣，只要到了時間一切都自然會順理成章。

    就在晚飯前的鞭炮聲里，住在靠南邊垛子墻的徐新文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這里離主院比較遠，所以等到有人跑進來叫楊茂德的時候，阿祖和茂蘭她們正在往桌上端菜。

    “少爺?！眮韴笮诺氖顷愓\，也就是冬兒的大哥，他在外頭跟著郝師傅學殺豬，昨天才剛剛落家，陳嬸子她們家就住在徐新文家隔壁的院子里。

    “新文嫂子怕是不好了。”他聽到徐家傳出的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哭聲，這娃也被嚇得不輕，中午喝的那點酒全變成冷汗冒了出來。

    “咋不好了？”屋檐下楊茂德的臉色看不真切：“她……要生了？”

    “嗯?！闭\娃子含糊的應道：“但是好像沒生下來，伍哥他們在準備滑竿兒，說是要去接孫私娘?！?/br>
    “咋了？”楊老爹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后頭跟著阿祖和茂蘭她們。

    楊茂德回頭看了看阿祖有些緊張的神色和大大的肚子，只是遮掩著說外頭有些事情他先去看看，又寬慰了幾句便拉著陳誠離開了。

    “吃飯，吃飯?！睏罾系泻舸蠹一厝ィ骸按筮^年的能有啥事？你哥一會兒回來就曉得了?！?/br>
    阿祖捂著胸口覺得心砰砰的跳得厲害，跳得她胸悶氣短，眼發(fā)花。

    ☆、趕不上新年

    一直等到晚飯吃完也沒見楊茂德回來，茂蘭提著燈籠在屋檐下張望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今晚開飯前大院放鞭炮的人好像少了。

    “要不去外院看看？”茂菊和茂梅收拾完也走了出來，白天是陰天到了晚上天空顯得更加壓抑深沉。

    “梅子和我去，你進去陪大嫂。”茂梅把手里的圍裙塞給茂菊，然后挽了二姐的手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進漆黑的夜幕里。

    尋到大廚房一看灶上的大鍋里燒著水，田二嬸和幾個嫂子圍坐在灶口上輕聲說著什么，看到茂蘭她們進來，田二嬸伸手按住旁邊正在說話的那個嬸子的手臂，打斷她的說話站起來：“二小姐，夜飯吃過了？”

    “嗯?！泵m點點頭然后看看收拾干凈整齊的桌案：“大廚房這邊也吃過了？我還以為大哥他們在外頭喝酒?！?/br>
    田二嬸嘆口氣：“哪還有心腸喝酒？唉，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茂梅問道：“到底啥事？誠哥兒神神秘秘的?！?/br>
    田二嬸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反正回頭也就曉得了。”說完打個嘖嘴：“回頭你們莫要再往東院那邊走，這幾天都莫要過去。”

    “東跨院？養(yǎng)豬那邊出啥事了？”

    “不是養(yǎng)豬的事?！碧锒鸪榱讼伦旖牵骸笆切挛南眿D，剛剛走了。”

    “走了？”茂梅奇怪了一下：“大過年的去哪里了？”

    茂蘭倒是聽明白了，吃驚的張了小嘴：“走了？為啥？”

    “還能為啥？這女人生娃歷來都是兒奔生娘奔死，掙不過來就是命唄?！闭f著眼角潤潤的泛起淚光。

    “那娃兒哩？”茂梅這時候也聽懂了，聲音有些發(fā)抖的問。

    田二嬸沒有繼續(xù)說，只是嘆口氣搖了搖頭。

    南邊徐新文家住的院子里屋檐下?lián)Q上了白紙的燈籠，紅著眼睛的徐嬸子正在給楊茂德道謝：“少爺，謝謝你哩，這大過年的掛白燈籠真是……、?！?/br>
    楊茂德擺擺手打斷她的話：“都這個時候了，嬸子說這話多外道？你也勸勸新文，不管咋樣日子總要往下過，屋頭還有大娃要照顧?！?/br>
    正說著就見徐新文抱著大兒子牛娃兒走出來：“孫奶奶說要給娃她娘換衣服，娘你進去搭把手。”

    徐嬸子擦擦眼睛趕緊應答，然后提了旁邊的木桶就進屋去了，楊茂德看見牛娃的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怯生生的緊楸著他老爹的衣領，徐新文哭喪著臉嘴唇哆嗦了半響才說：“孫奶奶說……又是個男娃，被臍帶纏著脖子……活活勒死在肚子里了。”

    說完把臉埋進兒子的胸前哽咽起來，牛娃也被他爹嚇著了，一邊拍著他爹的腦袋一邊扭著身子往屋里頭喊娘，楊茂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莫把娃兒嚇到了?！?/br>
    田二嬸正好提了熱水進來，新文媳婦最后到底是把肚里的娃兒掙下來了，是個渾身發(fā)紫的死嬰，娃兒個頭不小引起了大出血，大人熬了兩三個小時也跟著走了，這熱水是用來洗刷浸透到床板上的血跡。

    見牛娃子哭得嗓子都嘶啞了，便唬的沖過去把娃兒搶過來抱在懷里拍哄著，一邊壓低聲音訓斥：“你就這么當爹的？娃兒哭得嗓子都破了，你還招惹他?！?/br>
    徐新文看了眼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兒子，蹲下身抱了頭悶悶的抽泣著，田二嬸抱著牛娃往外走把他交給外面的一個媳婦子，這才回頭提了熱水送進去。

    片刻又和陳嬸子一同出來，陳嬸子端的水盆里是大半盆暗紅的血水，老遠便能聞到腥氣撲鼻，田二嬸指了指院角倒水的陰溝：“新文老弟，找?guī)讉€人把陰溝堵了，再挖深些?！?/br>
    “我去喊人弄?！蔽楦缛×朔里L燈點燃。

    “新文老弟你去找我家主勞他們過來弄，他這會兒該是在陳家院里弄崩板?！碧锒饛奈楦缡掷锝恿朔里L燈拿到徐新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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