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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著一邊到底被田二嬸的竹條抽到,趕緊再蹦跶:“莫打,莫打,真的是撿樹上掉的,你不信問他們。” 其他的娃子趕緊七嘴八舌的答應起來,長娃子躲到隊伍最后邊,從那邊一個娃兒手里接了一個荷葉包起來的小包:“而且我們也沒光耍,看嘛,還給少奶奶摘了野李子。” 說完屁顛屁顛的跑到阿祖身邊,把荷葉的小包塞到她手里,口一松開便見到里面露出紫紅色的大個李子。 “哎呀,我看園子邊上的李子樹上果果還是青硬的,這野李子倒是熟透了。”茂菊捻了一顆用手指擦掉上面的白灰:“桐油坡的野李子比園子里的還甜哩。” 茂蘭從茂梅嘴邊奪下來:“要吃也要先洗洗。”說完便拿了荷葉包去找小筲箕。 阿祖看著長娃子臉上糊上的一道泥,用手給他擦了擦然后說:“謝謝你哩。” “莫啥。”他用手背在臉色胡亂抹了抹:“我娘說你懷小少爺了,荷塘里頭的蓮子都留把你,放心我幫你看著,熟了就弄回來。” 顯然沒有把他娘先前嚴令不許再下泥塘子的話聽進去,田二嬸氣急的吼了一聲,這群娃兒像是驚飛的雀兒飛快的四散而去。 酸甜的李子味道很好,阿祖一連吃了三四個,茂梅見到便把手里拿的這顆也放了回去:“嫂子愛吃就留著慢慢吃吧,再過幾天園子邊上的李子也該熟了。” 見一向護食的茂梅也懂得謙讓,阿祖不好意思的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想吃酸的,早上三妹從園子里帶回來那顆硬李子也被我吃了。” 茂菊驚訝了一下:“哎呦,我還以為是在路上掉了哩,我摘了耍的,嘗了下味兒可真是酸掉牙。” “我倒覺得剛好。”阿祖抿嘴笑:“這野李子味太甜,小妹吃吧。” 田二嬸坐在門檻上重新端了針線筐子:“老人常說酸兒辣女哩,看來少奶奶肚子里頭一定是小少爺。” 茂菊聽說過有些家里重男輕女的話,怕阿祖有壓力趕緊說:“我就想要個侄女,你看著院子里頭男娃多少?皮得很,還是女娃娃好。” “哎呦,怕是不得如愿哩。”田二嬸在頭發里劃拉劃拉針:“那后山垛子墻動土的時候挖出過十八迎娶的蟻土,孫私娘看過以后就說,這院子里頭怕是再莫得女娃出世了,陽氣太足了哩。” 茂蘭想了想:“哎,還真是,最后一個就是大順哥家的燕兒吧?那之后再出生的都是男娃。” 阿祖忙問:“什么是十八迎娶的蟻土?” 茂蘭解釋說,這垛子墻是五年前動土修建的,在靠后山的時候挖到了一個巨大的螞蟻巢xue,所謂蟻土就是螞蟻吃下去又混合蟻酸吐出來修建的東西,比一般的泥土要硬,形狀各異。楊家當時挖出來的這堆蟻土能看出是一隊迎親的車馬,從前面舉牌到后面抬嫁妝的一共十八組人,孫私娘當時來看了便叮囑原樣埋了回去,垛子墻往外擴展了半米繞開蟻巢。 “只娶不嫁,陽氣過盛。”茂蘭笑著說:“孫奶奶當時就說,這垛子墻圈了陽氣放不出去,所以怕是莫得女娃再出生了。” 茂梅點點頭:“那時大順嫂子剛生了燕兒,過后這五年里又有七八個娃兒,都是男娃哩。” “只娶不嫁?”阿祖低聲重復然后失笑的搖搖頭,楊家三個花樣的閨女咋可能不嫁? ☆、蒸桐葉饃饃 楊家的苞谷地七月開始灌漿,到八月頭嫩苞谷已經可以吃了,所以每年八月頭上都有一個重要的活動,就是蒸桐葉饃饃。雖然比不上年底殺豬,但是也算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忙碌秋收打氣。 蒸桐葉饃饃有三樣必備的東西,嫩苞谷、油桐樹葉和嫩南瓜,正好靠近桐油坡那邊的苞谷地嫩玉米能收了,楊茂德便把先頭說好打獵的日子,和蒸桐葉饃饃的日子定在一天。八月十號,天晴,楊家大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齊出動。 領頭走的是楊茂德和伍哥帶的一支二十人的槍隊,背了槍纏了子彈袋子,一人手里還拿了一根兩三米長的竹竿,他們是打獵隊伍的主力,這竹竿是用來趕草籠子嚇唬獵物用的。 比他們晚出發的一隊人,由田二叔帶隊有五六個大小伙子,還有院子里許多半大小子,再就是拖著大布袋的小媳婦子,他們是負責采桐葉的,山里的娃子爬樹都利索著哩。 再后面一波是剩下的二十幾個男勞力和一些粗健的婦人,他們負責采嫩苞谷并運回去。阿祖和三個小姑娘也混在里面,其實她們更想去看打獵,又或是跟去采桐葉也是好的。只是一個孕婦加三個小腳,在山林子里跑要勞煩許多人看顧哩。跟著采苞谷的隊伍走在相對平坦的田坎上,雖說依舊不利索但是用不著人分心跟著,這里也靠近桐油坡,能第一時間看到打獵隊的收獲。 誰也沒指望她們四個做事,跟隊伍里那弓著背的黃豆奶奶一樣,算是來看熱鬧的。 桐油坡含蓋了三個山頭,都是向陽的坡,地勢陡峭山石嶙峋,主要的植被就是油桐樹,據說這是楊家幾輩人擴種出來的,九月里油桐籽熟了的時候會采回去榨油,楊家大院里一年的點燈照明是綽綽有余的。苞谷地在緊鄰桐油坡的一個地勢稍緩的小山上,也是向陽的一面,一層層從上往下一共九塊地,每一塊都是一畝帶一點兒。 這采嫩苞谷和秋收苞谷不一樣,不能緊著一個苞谷桿子擼光,所以就見到男人和婦人們穿著密不透風的長衣長褲鉆進茂盛的苞谷籠子里,要挑選個頭比較大顆粒飽滿已經拖穗子的苞谷,注意不能折損了苞谷桿影響上頭留下的苞谷繼續生長,還得注意腳下不能踩了間種的黃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