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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茂德也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一切,暮然手中的小手掙了掙,他回頭看著神色有些異樣的阿祖:“怎么了?” “我想起有件東西,也許能用。”阿祖說著心底也泛起酸楚的味道。 她掙脫了手轉身向新的臥室走去,片刻回來手里拿著一個紅綢絨布的小袋子,她路過楊茂德沒有停留直直的走到孫私娘身邊:“孫奶奶,看這個能用嗎?” 楊茂德跟在她身后,看著她遞出的紅綢絨布袋,那里面裝的什么他自然一清二楚,孫私娘解了布袋里面果然是那只翠綠的鐲子,他疑惑的看了阿祖一眼,她微側著臉神情莫名。 孫私娘將鐲子放在燃燒的安息香的青煙上,片刻就見那青煙似乎被鐲子吸引,纏纏繞繞著像是絲線一般的縈繞上去,她左右移動著手鐲,那青煙像是連線一樣跟著左右搖晃。 “嗯,這個就行。”她點頭。 阿祖心里一堵,看著楊茂德錯愕的表情,轉身從房里跑了出去,他伸手想拉卻沒捉住,想追上去背后的孫私娘已經開口:“德娃子,你留到。” 楊茂德回身看著老太太,她打量了那玉鐲片刻嘆口氣:“可惜了這東西。” 把鐲子放到一塊黃色的綢墊上,她遞給楊茂德:“乘著沒落雨趕緊出發,這香只有半個小時的功效,能走多遠走多遠,等到時間快到了就挖個坑埋起來,離路遠點,還有你穿的身上這件外衣也脫了放坑里。” 又從一邊取了傘給他:“撐著傘邊走邊喊春娃兒的名字,莫讓她跟丟了。” 說完又轉向門口的伍哥:“糯米準備好了沒?” 伍哥拍拍肩上的布袋,又指一指一旁誠哥兒背兜里的袋子,兩相加起來足有百十斤。 孫私娘點頭:“記得每到岔路口就用糯米封了岔路,最后埋了東西過后,埋東西的地方也要蓋一層糯米,回頭的路上走一段就回頭用糯米封一截兒,莫讓啥東西跟回來。” 見伍哥點頭,又見楊茂德也點頭,她才提了屋里的風燈送他們出門。楊茂德一手攥著包鐲子的黃布一手打著傘,孫私娘將風燈的手柄掛在傘鉤上提醒:“喊她。” 楊茂德皺皺眉,低聲道:“春兒,跟我走了。” 阿祖站在后院的門廊陰影里目送三人走遠,那一搖一晃的風燈像是要墜落的星辰,茂梅靠過去拉了她的手臂:“嫂子,進去唄,要落雨了哩。” 阿祖側耳聽著外院被驚起的連串狗叫,按說都是院子里的熟人,夜里狗兒一般是不會亂吵吵的,她有時看到晚上溫順的跟在娃子后面跑來跑去的土狗兒,就算是被人踢一腳罵幾句也不見它們吵鬧,而現在楊茂德,伍哥和誠哥兒三個一路過去,后面卻跟著七八只大狗兇狠的吠叫著。 就好像走在他們身后的不只是他們三個,還有無形的巨大的東西跟在后面,它們畏懼著不敢上前,只能遠遠的綴在后面沖它吼叫。 “莫事,莫事。”孫私娘一貫笑瞇瞇的模樣:“回去吧,晚上不用過來這邊。” 田二嬸也趕緊提了燈過來扶她:“大娘今天晚上還是睡外頭客房那邊吧?我燒水給你洗洗?” “不急哩。”她擺擺手:“前頭看看去,咋個也要等他們回來。” 說著兩個向著前曬壩乘涼的地方而去,茂梅躊躇了片刻問茂蘭:“二姐,我們去不?” “去啥,燒水洗澡,今天翻了半天柜子落一身灰。”茂菊掩著小嘴打哈欠。 “嗯。”茂蘭也點頭:“早些睡,你三姐翻了幾盆子東西出來,明天上午有得洗了。” 阿祖想起屋里還沒有鋪好的床鋪也點頭:“我那屋里也要收拾收拾。” 四個人戀戀不舍的回望了眼垛子墻大門的方向,才相互攙挽著往后走去:“我下午看到,怎么把公爹的東西都搬去你們那邊了?” “嗯。”茂蘭點頭:“先讓爹在那邊住些日子,夜里還咳嗽哩。” 阿祖覺得不好意思便說:“要熬藥我起來也行,怎么能光讓你們照顧。” 三個小姑娘都掩嘴笑了,最后茂菊回頭說:“爹說,讓嫂子趕緊生個娃,倒時候就有得忙了。” 黑暗中的阿祖臉紅了紅,跟大家一起進了灶屋:“那讓我幫你們提洗澡水吧,夜里的路不好走。” 茂蘭從鼎罐里把熱水舀出來有大半桶遞給她:“莫管我們,提不了一桶,就提半桶唄,無非就是多跑一趟,嫂子嫌棄我們幾個小腳哩?” 阿祖喃喃:“不是。” “二姐說笑哩。”茂菊提了風燈:“走,莫管她們我送你。” 阿祖提了半桶熱水走在后面,茂菊舉著燈走在前面,泥土的地面上倒映出她裊窕的影子:“嫂子生我哥的氣不?” 看阿祖一臉的不明所以,她笑了笑提醒說:“那鐲子。” 本來是娘留給嫂子的東西,現在卻能用來給春兒引魂,說明什么?最少說明那鐲子春兒戴過,而嫂子知道這件事情,她呼了口氣為當初自己辯駁春兒不是家賊而有些懊惱。 “應該生氣吧?”阿祖低聲說:“其實我也說不清生氣是為什么,為你哥?為春兒?還是在氣我自己。” “干啥氣自己?”茂菊驚異道:“嫂子可莫要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 阿祖不能將在火海里與春兒相遇的事情說出來,憋了片刻只得長長的呼了口氣:“不管怎樣,總會過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