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茂梅也扯過她的手嘖嘖的感嘆半天:“那么說我哥屋頭也有這個東西?那咋辦?也讓豬兒進去?哎呦!那房梁上的咋個上去吃的到?” 孫私娘回到小竹凳上坐著:“屋頭里的小鬼兒莫啥,關鍵是魍魎和春兒。” 茂梅這才想起這后院是春兒燒死的地方,四周圍人來人往讓她忘了恐懼,現在聽孫私娘提起才畏懼的向別人說春兒伏尸的地方望了望:“孫奶奶,春兒不是抬出去了么?” “這人是抬出去了,還有一魂留著哩。” 一旁的田二嬸連忙搭話:“喊過魂了,黃嬸子撐了黑傘喊的。”這邊的風俗,在收尸的時候要有一親人撐著黑傘在旁邊喊死者的名字,這樣是為了讓她不會在去陰間的路上迷路,這把黑傘一般會跟著棺木一起下葬。 “恩,走了大部分,不然也就扯不上魍魎了。”孫私娘咳了聲呸出痰,田二嬸趕緊從田埂上倒了碗水遞給她:“魍魎就是游魂子聚在一起的東西,這東西莫得定性,喜歡找新的游魂子吃,有時候吃了就走,有時候吃了也留在原處。” 魍魎更像是厄運,它不會直接傷人,但是卻會不停的招致災禍和意外,失火、水災、就連昨夜那幾乎落在大院的雷,它都是誘因。 “游魂子是人死的時候受了巨大驚嚇,或著突然死了自己都糊里糊涂沒明白咋回事,這個時候魂兒會被打散,收魂傘有時候也不管事,如果她特別喜歡一個地方不想走,那收魂傘也帶不走。”她說著意味深長的看著阿祖他們的新房:“春兒就不想走哩,她留在那屋里頭和她引來的魍魎都停在那屋頭里。” 茂梅吞了吞口水:“孫奶奶能把它抓了嗎?就像剛剛抓小鬼一樣。” 孫私娘搖頭:“魍魎大多了,而且也抓不住,就是抓了也弄不死,只能想辦法把它送出去。” 說完她又恢復了笑瞇瞇的模樣:“莫事,才一天哩,我就說我來的不算晚。” 搬屋子的整理工作一直持續著,不得空閑大家也就沒了去菜園子閑逛的心思,黃嬸子走了外廚房就交給了田二嬸管理,中午她帶了三四個婦人去采了三四背簍的蔬菜回來,茂蘭來挑了幾樣便喊著茂梅讓她回去幫她燒火,該煮午飯了。 后院里頭茂梅和阿祖看著田里的小豬,它們依舊在翻撿著土里的小鬼,孫私娘晃著蒲扇:“莫那么快,到明天都吃不干凈。”說完便在阿祖的攙扶下跟她們回了主院子。 廚房里茂梅嘰嘰喳喳的跟兩個jiejie描述著孫私娘徒手抓小鬼,阿祖手上有傷坐在灶前幫忙看著火,茂蘭將鍋里的臘rou細細的靠出油然后放下姜蒜炒香,添了一勺豆瓣醬再把小塊的茄子倒進去翻炒,灶屋里飄蕩著濃郁的香味,添了半勺水她對阿祖說:“邊鍋火小些,悶茄子哩。” 蓋了鍋蓋才轉向茂梅:“這后院頭的火真的是春兒放的?孫奶奶不是說突然死了自己都糊里糊涂沒明白咋回事么,要是她放的火,自個把自個害死了咋還糊涂哩?” “孫奶奶還說可能是受了巨大驚嚇,你咋不說?”茂菊撇嘴把小板凳往阿祖身邊挪了挪:“我看八成是沒想到自己放火會把自己燒死,所以嚇了自己一跳。” 茂蘭嘆口氣:“春兒從來就不是個聰明的,小心思一肚子但真莫啥大智慧,說不定真的是看到自己著了火嚇得咋個滅火都不曉得了。” 阿祖微低頭,心想抽了大煙才是主因吧,這稀里糊涂的估計到死了煙勁兒都沒過,所以才做了游魂子。 還是一樣不省心,活著和死了都一樣。 茂梅從案板下拖出竹簍:“就燒個臘rou茄子,炒個韭菜雞蛋?這待客有點少哩。” 茂蘭洗洗手取了大海碗出來,從竹簍里拿了十幾個雞蛋:“那就取兩截香腸下來,切了放到飯鍋上蒸,順便把那鹽巴骨帶過來,下午泡了晚上才能燉。” 茂梅答應著拿了菜刀走到屋角伸手扯下一個懸空的竹梯,阿祖才知道碗櫥上方木板吊頂的小小的閣樓,原來是用來收藏臘rou的。 屋頂有七八片透光瓦,正午時分灶屋里一片明亮,茂梅踩著吱呀的樓板上去,從懸掛的竹竿上切了兩節香腸,轉身費力的把竹竿另一端的一根鹽漬的大腿棒子取下來,結結實實有小二十斤哩。她用刀割斷了懸掛的麻繩,突然聽到索索的聲響,便停了手仔細聆聽,片刻上頭傳來她驚訝的聲音:“哎呀!姐!姐!我看到我們家蛇了!” 樓下的茂菊和茂蘭都停了手仰頭上望:“哪里?在哪?” “上梁,哎,往中梁去了。”茂梅歡快的從竹梯上方探出頭。 阿祖也站起身走到茂蘭身邊跟她一起抬頭張望,挑高的灶屋用的小緣梁也有海碗口大小,中間的中緣梁有小盆直徑,正中間的大緣梁更是有水桶粗細,被刷成漆黑的墨色。此刻從屋頂透光瓦的照射下,阿祖看到了一條直徑有她胳臂粗細的棕色大蛇,它蜿蜒纏繞著梁柱足有三四圈,路過一片透光瓦的光柱時,阿祖看到它橢圓蛇頭上一雙琉璃色的眼睛,不知道為何只一瞬間她卻覺得那蛇似乎看了她一眼,神情溫和略顯親近。 大蛇以不符合它龐大身軀的敏捷速度在屋梁上游走,留下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消失在屋角的陰影里,伴隨著它消失的還有阿祖上午聽到過的吱吱聲音。 “啊,走了。”茂梅失望的說:“家蛇長大沒?咋跟上回看的時候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