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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梅嘟嘴:“啷個又說我?我就是中午吃撐了,現在不餓。” 茂菊叼著根蛇豆幽幽說:“不餓就莫吃。” 阿祖泡了半碗菜湯幾口吃完站起來說:“我送飯去。” 楊老爹趕緊點頭,茂梅也笑道:“不著急回來,就這幾個碗我自己洗就行。” 對楊老爹的說法是楊茂德跟伍哥在后頭清理前些年攢下的罌粟殼子,除了割汁熬膏,最后熟透的罌粟還能取籽和剝殼。罌粟籽,又名御米,無毒被廣泛用于調味和中藥,據說有非常高的營養價值。而罌粟殼也是一味中藥,一般的中藥房就會收購。 收割下來干燥的罌粟株被堆積在一樓的小房間里,這后院里,除了特定的四五個人以外別人是不許進入的,這加工罌粟籽和罌粟殼的工作也是由這幾個人來做,不過比起煙土來說這些蠅頭小利楊茂德不放在眼里,所以堆放就堆放著吧,除了房里沒地兒放新收割的罌粟時才會花時間去處理一次。 楊老爹也不多問,他也以為自家兒子是在躲新媳婦哩,要知道先前他大伯說這門親事的時候,楊茂德是死活不愿意的,雖然他不知道最后是如何被說服,但整個婚禮準備到成親日子他都神情淡淡的,沒有新郎官該有的喜氣。 如今能讓新媳婦送飯這就是倔牛要轉頭啊,呵呵,看來抱大孫子的時候不遠了。 ………………………………………… 楊家小劇場 夜里阿祖和楊茂德都窩在被窩里看書,阿祖看的這本是帶著黑白照片的外國人寫的中國游記, 照片是在北京的街頭拍攝的,一輛停靠在路邊洋氣的四輪豪華馬車,一個燕尾服的男人扶著一個蓬裙的外國女人正從車上下來,另一邊是中國老式兩輪馬車從不遠處路過,車上坐著的人都轉頭看著那個洋女人。 阿祖從被窩里鉆出來指著圖片問楊茂德:“哎,你說為什么國外的馬車都是四個輪子,而中國的馬車都是兩個輪子?” 楊茂德被她晃得不能繼續看書,便扭頭敷衍的看了一眼:“這都不知道?” “因為中國人聰明,省下的兩個輪子還能再做一輛馬車。” ☆、兩女的對峙 說起這門親事,楊茂德一開始是堅決反對的。原因么,就是看不慣自家大伯明明就是想巴結送阿祖回來的那個李叔--聽說他是特派到重慶這邊政府的一個高官--一面做出我是為了你好,全是替你著想的虛偽勁兒。 另一個原因,就是那天正好是他去馬醫生哪里檢查身體回來,老醫生跟楊老爹是老交情了,對楊茂德也是當自家后生晚輩,那通劈頭蓋臉的臭罵,就差拿掃把頭子抽他。馬醫生說他既然知道了這事,就要為楊家的獨苗苗負責,楊茂德要就下決心戒煙,不然他下回去給楊老爹看病的時候,就把這事跟楊老爹說說。 楊茂德每月到玉山鎮上送了油,就要坐大頭車進巴中縣城給大伯家送錢,別看大伯一家子從來不回楊家老宅,但大伯和楊老爹沒有分家哩。當然楊老爹的老爹在世時,沒有掙到現在楊家這么大家業,但地主老財的楊家能有現在超然的地位,確實是沾了當縣長的大伯的光。楊茂德每月要給大伯家送去銀元五百塊,一個月賣油才有八百八哩,大半喂了大伯一家,楊茂德每次去送錢都滿心不痛快。 大伯家沒一個人他喜歡,不說虛偽假打的大伯,陰陽怪氣的大伯娘,掛名在新教育文化辦公室混吃等死的大堂哥,尖酸刻薄的二堂姐倒是嫁了人很少見到,標榜愛國、民主、科學抵制官僚家庭的激進派新學生三堂妹,還有投身袍哥會整天跟二流子混一起的四堂弟。 他每次到縣城都匆忙來去,能早一刻絕不多留十分鐘,但這回大伯一臉慈愛的說起這個親事,剛聽完他就莫名的一陣惱火,再加上陰陽怪氣的大伯娘在旁邊說,要不是你家四堂弟才十五,那上海的才女咋個也不會嫁到鄉下云云。飯沒吃,吃了一肚子氣,出來的時候在大門口遇到也要出門的大堂哥,也不知道為了什么事正指著堂嫂子的鼻子破口大罵。堂嫂也不是省油得燈,跳著腳回嘴,讓他刺心的是堂嫂罵大堂哥死煙鬼子,她嫁進來三年了還沒生娃兒都是他抽大煙害的,你出去弄女人,弄再多有球用,還是屁都莫得一個。 楊茂德坐在回鎮的車上想起馬醫生的話,他也抽大煙傷了身體哩,再抽下去是不是也要莫得娃娃?要是真戒不掉,那趁現在趕緊娶個媳婦兒讓她快點生個娃兒。揣著心事他在半路雙鳳鄉的小街上下了車,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大伯說起阿祖回來住的街道上。當然上海回來的才女他是沒遇到,但是他在她家對面的雜貨鋪子里遇到了一個中年嬸娘。 當時繞了幾圈沒碰到人他也xiele氣,打算買點果丹皮給meimei吃就回家,那時他還不認識龍嬸子,只聽她和鋪子里的老板娘相互吹捧。手里攥著一張紙,上面有娟秀的字跡寫了十幾樣東西,她把紙和三塊銀元遞過去。 雜貨鋪的娘子噼里啪啦打了半響算盤后,嘖舌夸獎:“難怪夸是才女哩,這賬算的門兒清,可不就正好三塊錢?” 龍嬸一臉自豪得意,好像被夸獎的是自己一樣:“那是哦,我們家的幺妹兒那是擺到縣城里都是尖尖上地,人長的周正又不嬌氣,算賬都用不到算盤,小嘴巴巴地利索得很,寫起字來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