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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 臘腸們都早已排隊站好,時而仰望星空,時而直視太陽。 腸衣被撐得通透輕薄, 林繡崴下根還帶著綠意的小樹枝扎幾個洞,防止煮的時候飽脹破裂。 砍下松枝和棕莢, 吃過的橘子皮和柚子皮也攢起來熏臘rou,撩撥起淡淡果味與松香。 按醬坊徐掌柜的方子,林繡又腌了些辣白菜作陪。 樹上與地下皆滿滿當當,小院里霎時間紅彤一片。抬頭便是一樹的咸魚,倒像自己的真實寫照。 林繡莫名覺得好笑, 轉頭對他道,“過年我們再炸些豆腐丸子和熏魚吧。” 江霽容想象著明年開春一樹臘腸,不由唇角勾起。 往rou上抹鹽這項反而最繁瑣,手上一陣澀意,林繡起身尋手套,面前的盆被人搶走。 “我來。”江霽容很熟練地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無所事事的林掌柜在院中巡邏,順便暢想未來。“等明年臘腸曬干,可以做煲仔飯和烤冷面,或者同青椒炒著吃。” “蒸著佐白飯也極美”林繡說著拎起只腳步優雅的小賊,從肥貓嘴里搶救下一條腌魚。 陶如蘊閑閑倚著門框,“早知當日兩只都送給你。” 陶來喜通體潔白,貌美得很。摸著軟綿綿的,也不似來福那般圓潤。一身紅絨勾成的針織小衣,隆重像只舞獅子。 “現在后悔也不晚。”林繡一邊一只,心里喜歡得厲害。一院難容二貓,林來福對自己親meimei并不上心,懶洋洋地窩在陶如蘊懷里不動彈。 街上滿是喜氣洋洋的新年氣氛,逛街回來時,林繡已被陶如蘊打扮成一株掛滿禮物的圣誕樹。 孩子們放年假回來,在隔壁莊嫻家里和小旗子玩。現在回到家里,林繡一手攬著一個,不由有些恍惚。 分明才上了半年的學,怎都文質彬彬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她才發現這是錯覺。 林繡從喧嘩里中逃竄,又被兩個小孩抓回去。 宋先生教學有方,除了詩文,還傳策論,俱講得有滋有味。阿蠻歡天喜地地給她展示自己做的文章。 “先生很高興,問我之前師從何處。我說只在家中跟阿姐學了兩句,他還贊阿姐有才能呢。” 林繡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謬贊謬贊。” 如意館的生意紅火如常。此外還新增添了vip卡座,同今耀樓似的蓋起二樓。 蘇柔蘇掌柜已經很能獨當一面,尤其是燉菜的手藝并不比自己差。 林繡靠回軟幾,聽食客們講這段時間的八卦。 珠梨給她遞過剛上市的火晶柿子。飽滿金燦如倒扣的酒盅,成熟到只能吸著吃。連著蒂的果膠極清透軟韌,“啵”聲輕輕一吸就到嘴邊。 林繡舒服地瞇起眼,被她抱住的人卻遭殃。 珠梨“噌”地跳起來,“同你說過多少回!莫要把臟手蹭我身上。” 林繡以臟手做武器,嘻嘻哈哈打鬧一陣,聽蘇柔的聲音穿過長廊到耳邊,“洗了手再吃飯。” 到底是回家了,林繡舉手投降,乖乖地答,“好。” ---- 作為行業先驅,如意酒肆總是特立獨行的。 比如別家的羊湯拉面rou少得可憐,需客人直了眼快準狠地一挑,才能精準地從碗底撈起半片。在如意酒肆,rou量分明正好,人人吃完了卻仍專挑湯頭的白蘿卜。 再如南北飲食之分在這兒并不明顯。常有南邊客人指著招牌上的“臘汁rou夾饃”幾字好奇發問。 吳儂軟語很是動聽,“可是荷葉饃卷rou?” 柜臺后林掌柜噎了下,旋即很肯定地點頭。焦糖、醬油混著熟rou,晶瑩琥珀樣的rou皮泛晶晶油光,反正也大差不差。 說要在隴西開分店,林繡第二日還真鼓搗出個西北美食。 菜單上寫個褲帶面似乎不美,太有路邊蒼蠅館子的味兒。她冥思苦思半天,就叫玉帶面吧。 劉長史和宋長史來時,正好趕上新品玉帶面上市。 兩人見著活生生熱騰騰囫圇一個須尾俱全的林掌柜,簡直要眼冒綠光。 劉長史吃到家鄉風味,更是滿眼熱淚。盤子大而平,挑起雞塊,下面滿是寬寬韌韌的面條。 “果不其然,黃土地上長大的土豆最好吃。” 宋長史一卷筷子,也不顧濃稠湯汁“啵”地濺到衣襟上兩點,“我們晉州才是正經的黃土地。” 林繡也忍不住笑。 她分明只是上菜時寒暄了句,“二位怎沒回鄉過年。” 怎知兩人像是憋了許久似的,拉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倒思鄉苦水。 末了宋長史又憤恨地看江霽容,“你們京官倒好,家不過三五步路,個個妻兒團聚的好不暢快。” 江霽容噎了下,承他吉言,只好無奈地輕笑。 宋長史接下來滔滔不絕的話全被一只小小的鍋子堵住了。 他被燙得直摸耳垂,鍋子端上桌還有吱吱滾沸聲,“是我們晉州的旱砂鍋!” 劉長史摘了去年曬好的臘腸涮進來,吃得長舒口氣,“一點兒不比盛京老字號砂鍋居差。” 林掌柜挑眉,“那是自然。” 滿座愜意的喟嘆聲中,一溜扣碗壓軸登場。 濃香如糟溜魚片、九轉肥腸、火爆腰花,貌美如油糊豆腐、干炸小丸子、水晶肘子,俱以淺口粗瓷碗盛著,其中風光一覽無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