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陪我們吃了一頓午飯，我和他商量好了面試時間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去安排了，我和高天回到賓館小睡了一會兒。

    起床后，我們也沒有叫武裝部派車接了，直接換上軍裝，下樓打了一個“三輪的”就來到了武裝部門口。還沒下車我就被那場面驚呆了，至少有上百號人在武裝部門口，絕大部分是應征入伍的女孩子，還有一小部分是陪同過來的家長，那也就是說其實今年兩百多應征青年中，有一小半都是沖著那兩個名額去的女孩子了，想到這里，我不禁一陣苦笑。

    高天這小子倒是東張西望的，一邊看，還一邊對我說道：

    “陸連長，想不到你們p縣這么小的地方居然有如此眾多的美女？吳越之地出美女，這話果然沒錯啊……”

    我笑著敲了他的腦袋一下，說道：

    “注意形象，你現在是面試官，不是街邊打望的小混混……”

    高天縮了縮頭，露出了他招牌式的憨厚笑容，目不斜視地跟在我后面走進了武裝部。

    劉柯華早就等在那里了，我連忙走過去，說道：

    “劉部長，怎么這么多人啊？我遲到了么？”

    劉柯華笑著說道：“沒有，陸連長你很準時，是這些丫頭來早了！怎么樣，我們開始吧？”

    我點了點頭，說道：

    “今天就你和我，還有高天三個人面試吧！外面的工作就要麻煩武裝部的同志們了！”

    劉柯華說道：“沒問題，我們都準備好了！”

    說完，領著我們走進了一間辦公室，桌子上放著一疊檔案，不用說就是這些女孩子的資料了，我隨手拿起來翻了翻，這時，武裝部的一個干事走了進來，劉柯華對他說道：

    “開始吧，讓她們按順序進來！”

    第一個女孩子進來了，長得倒也滿清秀，就是皮膚有點兒黑，梳著兩只大辮子，穿著也比較樸素，我說道：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那個女孩子看了我們一眼，怯生生地說道：

    “我叫劉天嬌，今年18歲……”

    她一開口，我就暗暗搖了搖頭，普通話里口音太重了，雖然我這個p縣人聽起來非常的親切，但是我們這次招的是文藝兵，普通話不好的話，除非有其他方面的特長，否則是不可能招她的。

    等她自我介紹完，我接著問道：

    “嗯，那你有什么文藝方面的特長嗎？比如吹拉彈唱的。”

    劉天嬌茫然地搖了搖頭，我翻了翻她的檔案，居然還是跟我一個鎮的。我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說道：

    “好吧，你可以出去了。”

    劉天嬌忽然問道：

    “那……那我能當兵嗎？”

    我和劉柯華對視了一眼，劉柯華說道：

    “這個如果選上了我們武裝部會到你家里通知的，你回家等著就好了！”

    劉天嬌點了點頭，這個聰明的女孩子似乎已經知道她沒有希望了，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慢慢地走了出去。

    趁著間隙，我對劉柯華說道：

    “劉部長，林書記的侄女兒也來了吧？你不是說她鋼琴過了十級嗎？難道她一會兒搬一部鋼琴進來展示才藝？”

    劉柯華哈哈大笑道：“不一定要彈鋼琴，那孩子多才多藝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滿意的。”

    這話聽著怎么有歧義啊？還來不及深究，第二個女孩子走了進來，我們馬上端坐，開始了程式化的提問，面試的女孩子們像走馬燈一樣的來來去去，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多。

    我來之前就已經在心里定了標準：第一長相身材要過得去，畢竟我們是招文藝兵，歪瓜裂棗是不合適的，第二是頭腦要靈活，她們到部隊之后肯定要學習很多東西的，腦子笨的也是不合適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本身要有一定的文藝特長，這樣到了部隊之后可以很快就調教出來，很快投入工作。

    對照這三條標準一比對，符合條件的還真不多，而應征者也太多了，我們都產生審美疲勞了，連高天的眼神都由開始時的兩眼放光變成了昏昏欲睡。

    冬日的p縣已經開始有點兒冷了，這里是山區，平均溫度比福州要低好幾度，剛剛把一個自稱歌喉不錯，結果一張嘴差點讓我們暴走的女孩子送出去，我使勁跺了跺腳，心里暗嘆選兩個人還真是難哪！

    高天從進來開始就幾乎沒說話，但這走馬燈似的也夠他累的了，他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下一個面試的人進來了。

    好一個清純的女孩子啊！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羽絨服，下身是一條水磨藍的牛仔褲，大約一米六五的身高，牛仔褲將她修長的腿襯托無遺。女孩子留著披肩的長發，標準的瓜子臉，皮膚晶瑩剔透的，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櫻桃小嘴紅艷艷的，但是我肯定這個女孩子沒有用口紅，她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自然的美。

    高天正在伸懶腰，他舒展的動作就那么定格了，看著這個女孩子，半天說不出話來，劉柯華眼睛一亮，湊過來輕聲對我說道：

    “陸連長，這就是林芊，還不錯吧！”

    我好歹見過不少美女，免疫力還是不錯的，我微微地點了點頭，干咳了一聲，把魂不守舍的高天驚醒，他尷尬地笑了笑，坐了下來。

    我看著林芊，說道：

    “你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林芊淡淡地說道：“我叫林芊，p縣人，今年高中畢業……”

    她的聲音很平穩，但是似乎不帶絲毫的感情，不過普通話還是滿標準的，她自我介紹完畢之后，我接著問道：

    “你為什么要選擇當兵這條路？我想聽聽你的真實想法！”

    關于這個問題，前面很多女孩子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什么“不愛紅妝該武裝”，什么“巾幗不讓須眉”……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

    林芊想了想，淡淡地說道：

    “因為我叔叔讓我去當兵。”

    她口中的叔叔想必就是林書記了，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我們征兵是秉著個人志愿的原則。”

    林芊想都不想，就說道：

    “我的志愿是考藝術學院，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而不是在部隊里摸爬滾打……”

    劉柯華有點兒尷尬地看了我一眼，我沒有在意，接著問道：

    “你知道我們這次就是招收文藝兵，而且競爭還這么激烈，你這么說就不怕自己落選？”

    林芊說道：

    “我叔叔讓我來我就來了，至于能不能選上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到這話我也不禁有點兒生氣了，但是我很快就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接著問道：

    “你說你的理想是成為一名藝術家，難道這個理想一定要考藝術學院才能實現嗎？你的情況，我也聽說了一些，你鋼琴彈得不錯，歌舞也挺棒的，還會幾種其他樂器。”

    林芊有點兒吃驚，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接著說道：

    “你喜歡唱歌的話，李雙江、彭麗媛、宋祖英這些名字應該知道吧？”

    林芊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接著問道：

    “你知道他們有什么共同點嗎？”

    林芊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地說道：“他們都是軍人！”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那你知道解放軍藝術學院嗎？這所解放軍的文藝殿堂培養了多少優秀的藝術家出來？她絕對不比地方上任何藝術學院差！”

    如果不是劉柯華說這個女孩子還挺有才的，我才懶得說這么多呢，不過如果她真的如劉柯華說的那樣，我不把她說服并且招到軍隊里去就太可惜了。

    林芊抬起頭來，眼神明顯比剛才有生氣多了，我接著說道：

    “這次是我們師的文化分隊招收女兵，幾乎都有每年我們文化分隊的戰士通過自身努力考上軍藝的，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多的話我就不說了，如果你還是覺得當兵只是家里給你的一項任務的話，你可以離開了，沒有人可以逼你去干不愿意干的事情，如果你覺得自己真的想當兵的話，就用你的表現來說服我吧！”

    說完，我靜靜地看著林芊，她在我的注視中低下了頭，半晌，她抬起頭來，堅定地說道：

    “首長，我沒有帶樂器，就清唱一首《軍港之夜》吧！”

    我和劉柯華對視了一眼，我看到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笑意，我轉過頭去，微微點了點頭。

    林芊站了起來，稍微醞釀了一下，就輕啟朱唇開始演唱：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她一張口，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同凡響，她和前面一些女孩子完全不同，她明顯是受過專業聲樂訓練的，但是她的聲音里絲毫沒有斧鑿的痕跡，如同一泓清澈的山泉，那美妙的聲音在這個小小的房間里散開來，我仿佛就置身于那月光下的軍港，海浪在輕輕地搖動著戰艦……

    一曲終了，林芊矜持地坐了下去，我們三個人都不禁鼓起了掌，大半個下午過去了，總算看到一個優秀的未來女兵了。

    我笑著對林芊說道：

    “非常好！你完全合格！但是當兵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嗎？我不想你到了部隊又后悔，無論在部隊從事什么工作，你都是一個兵，都要受到紀律的約束，這和地方上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林芊堅定地說道：“首長的一番話，讓我受益匪淺，我想清楚了！”

    我點頭說道：“嗯！那你回去等通知吧！”

    林芊站起來對我鞠了一個躬，說道：“謝謝首長剛才的開導！”

    然后轉身快步走出了我們的房間。

    我和劉柯華面面相覷，這個女孩子真是讓人有點兒捉摸不透，劉柯華問道：

    “陸連長，怎么樣，我沒有夸張吧？這個林芊從小就很優秀，除了學習成績不怎么樣。呵呵。”

    我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是個好苗子！對了劉部長，你們軍分區首長打招呼的兩個人是誰？”

    劉柯華說道：

    “一個剛才已經進來過了，看你不是很滿意，我也就沒說，還有一個沒有進來。你不會是……”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

    “如果還過得去，就招了吧，也不能太掃首長面子了，再說，我看這些女孩子整體水平都一般，除了林芊，實在選不出什么好的了。”

    劉柯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轉頭對高天說道：

    “你小子，下次注意點兒，看到美女魂都沒了……”

    高天嘿嘿一笑，正要說話，下一個面試的女孩子又進來了，他立刻把笑容收斂，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一副鐵面考官的樣子。

    接下來的情況和前面類似，偶爾幾個女孩子表現出了閃光點，但是她們的缺點也同樣嚴重，嚴重到讓我嘆氣：怎么選兩個女文藝兵都這么難？不過部隊里的文藝兵很多都是從基層連隊選拔的，像這樣專門招收文藝兵的情況還是不多見的。

    后來那個軍分區首長內定的人選進來的時候，劉柯華特地輕聲的告訴了我一聲，我隨便問了幾個問題，感覺還湊合，就選她吧！

    忙了一個下午，總算把人選初步定下來了，一個毫無疑問就是林芊了，還有一個，軍分區首長打過招呼的女孩子叫嚴薔，和林芊比是差了一大截，但是各方面的情況都還不錯，至少沒有什么大毛病。至于另外一個就只能不要了，得罪了哪個領導我也沒辦法，反正我得罪的人也不算少了。

    這一個下午下來，我感覺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出門的時候還有一幫子家長在外面等消息，這些都交給了劉柯華去處理，我和高天這次不客氣了，坐上武裝部的轎車，直接向飯店殺去——要吃晚飯了。

    最累的一天終于過去了，明天的工作會相對輕松些，主要是武裝部的人做一些諸如政審、被裝發放、檔案寄發等等工作。

    我看還是要回家一趟，看看爺爺和外公，否則后天一早就要啟程去福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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