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xí)r，小艾進(jìn)來了，她留心著看方惟，她是知道今天大少爺結(jié)婚的。看她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特別擔(dān)憂。

    “小姐，今天天氣好，我陪你街上轉(zhuǎn)轉(zhuǎn)去吧，不帶姚媽，讓她在家里看孩子。”小艾嘻嘻笑著，想著要開解她。

    她其實不怎么想出門，卻又覺得不好拂了小艾的一片好意，便笑著點頭說：“好。”

    終于，她們在姚媽絮絮地念叨聲中下了樓。小艾挽著她手臂，嘰嘰喳喳的說著什么，她們背對晨光，拐進(jìn)一條小弄堂里去，找這一帶最有名的素澆面。

    然而過了許久，弄堂口的石碑影子從修長的一條，漸漸變短，快到了中午，她們兩人也沒見出來……

    第 68 章

    方惟手上被縛著一圈圈的細(xì)麻繩，綁的太緊，解開時手腕上盡是殷殷血痕。

    小艾被放開時撲過來抓著她的手，抖得厲害。

    她倒不是很恐懼了，輕輕握了握她手腕安撫她說：“別怕！”

    車子一路開到上海，開進(jìn)姚家的后院，她們被帶到這個偏廳里來，這時候能聽到外面響起的鼓樂聲，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鞭炮，是接親的聲音。

    她站在地心，坐得太久她腰痛的厲害，一時動不了，腦子里卻很清醒。

    “吱扭”一聲，門開了，先進(jìn)來的是姚廣譽(yù)，后面跟著他太太，姚太太新燙了頭發(fā)，特別卷的，眾星捧月般的拱著她一張蒼白寡淡的臉，顯出刻薄來。

    他們看戲般盯著方惟，前后腳走進(jìn)來，坐在上首。姚廣譽(yù)一抬手吩咐下人：“去請！”說著話，自己端起茶盅泰然打量著站著的人。

    要請的人還沒進(jìn)來，姚廣譽(yù)放下茶盅，看了看她身形，先開口問道：“方小姐吧，這是，有四五個月了？”

    方惟只無聲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與眼前這個頭發(fā)花白心事重重的老人相比，她更平靜些。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她不過等著罷了。

    佟誠毅走到偏廳門口，看到方惟的第一眼，就全身緊張了起來，他之前的人生里有許多艱難的時刻，他沒想過人生最難的時候會在這里。他走進(jìn)來的一瞬間幾乎不能思考，唯恨沒有帶上□□，他袖口里雙手緊握，若他們誰敢動她一下，上窮碧落下黃泉，誰也別想好好活。

    “來，紹原。”姚廣譽(yù)見他走進(jìn)來，招手叫他道：“你看，我替你請了一個人來。”

    他聽著姚父輕描淡寫的話，矮身坐在姚氏夫婦的下首，努力恢復(fù)著清明。他已做了大半年的準(zhǔn)備和鋪墊，等婚禮過后，就會同姚云峰一起勸姚廣譽(yù)前往香港休養(yǎng)，放下上海諸多生意的實權(quán)，那時他和延聲將會啟動后續(xù)計劃，漸漸取代姚氏在碼頭走私線上的地位。

    大局將成，他不能功虧一簣！

    他迅速的轉(zhuǎn)換著情緒，淡然笑了笑，把視線收回來，不能再看她，說：“父親怎么把她帶來了，”他盡全力維持著語氣的平緩，解釋說：“前番我在蘇州接洽染廠生意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的，本來要盡早打發(fā)，不巧的很，竟有了身孕，我忙著這頭的事，給耽擱了。”他說著話，又向姚太太看了看，鄭重的保證說：“請父親和母親放心，這就送她去常州老家，我保證，永不接回上海來。”

    “好女婿，你這大婚未成，就先有個外頭的孩子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姚太太橫了他一眼，不滿的說著，她還想說什么，被姚廣譽(yù)攔住了。

    他一擺手說：“哎噯，大丈夫經(jīng)營四方，在外行走難免踩在女人這趟渾水里，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看著佟誠毅又說：“不過，紹原，這外頭的說起來總是不好聽，既然今天你跟靜雅結(jié)婚，你改口叫我一聲父親，我就多伸一次手，替你把這家事理一理，你看可好？”

    他不能說不好，點頭回他說：“紹原當(dāng)感謝父親。”

    “哎，你看，”姚廣譽(yù)轉(zhuǎn)頭向他太太稱贊道：“紹原終究是個明白孩子。”他年輕時曾徒手打死過人的，笑起來眼周的褶子里都藏著人命的痕跡。

    他瞥了一眼站著的方惟，他這一眼讓佟誠毅緊張得一只手攥緊了桌子的一角。

    然而他緩緩的說：“孩子有四五個月了，也不必急著送走，等生下來吧，生下來養(yǎng)在嫡母名下，等那時再把大人送走也使得，將來可以襄助你和靜雅的孩子，也是一番好局面。”他邊說邊問著佟誠毅。

    他馬上點頭附和：“是，父親想的周到，等孩子一落生，我就立刻把這女人送走。”

    姚太太自是聽著他們對話，白了他一眼。

    姚廣譽(yù)接著說道：“那既是這樣，咱們就按從前的老規(guī)矩來辦，給她個名分，我們也不是不容人的小家子，讓她進(jìn)門做個姨太太吧。”他說著又轉(zhuǎn)頭吩咐下人：“去請小姐來，準(zhǔn)備敬茶。”

    佟誠毅遲疑了一秒，開口向姚廣譽(yù)道：“父親，我看名分就算了吧，別惹得靜雅不開心，她橫豎也不是要緊人，將來送走就罷了。”

    姚廣譽(yù)搖著頭說：“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家里過日子最怕尊卑顛倒正副不分，今天我?guī)湍惆炎鸨按笮》智宄院竽銈冞@小家庭里才能安生啊。”

    他說的他不能再辯駁。他余光里看到她身影單薄，快五個月的身孕，站著顯吃力。

    姚靜雅被請進(jìn)來，進(jìn)來時死盯著方惟的，眼睛里能冒出火。

    女人的妒忌心里總是藏著刀槍劍戟，有時是暗箭，有時是明槍，叫人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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