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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133節(jié)

    虞太后瞧著這情景,眼中笑意越深。她看著眉眼含笑的大兒子,想起來什么來,緩聲道:“陛下的年歲也不小,也是時候采選一批秀女入宮了。宮中無趣,多進些年輕鮮活的女孩兒,也能有人陪著我說話解悶。”

    她這話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

    其實先前召命婦進宮時,她就已經(jīng)相看了幾家適齡的貴女。只是她太了解這個兒子的性子,心中又有一絲隱約憂慮,才沒有貿(mào)然提出來。

    這個孩子早慧,三歲開蒙之后便由外祖教導(dǎo),比尋常的孩子更加獨立也更加理智。至七歲被立為太子搬入慈慶宮獨自居住。母子倆雖親厚,但卻極少交心。

    殷承玉太過有主見,隨著年歲漸長,他將身邊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就連她這個母親亦被保護在羽翼之下。

    所以虞太后實則極少插手兒子的事情。

    這些年來殷承玉不為外物所移全心全意撲在正事之上,她心中既欣慰驕傲,又有隱約擔(dān)憂。

    他太冷了。

    瞧著溫和端方翩翩君子,待人接物都謙遜有禮,實則理智內(nèi)斂太甚,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冷漠。

    帝王之路道阻且長,虞太后總擔(dān)憂他性子太過冷清,日后沒有人能陪他走到最后。

    “如今國庫空虛,當(dāng)開源節(jié)流,采選秀女勞民傷財,實非必要。”殷承玉果然不出所料地拒絕了,他看上去對選秀沒有任何興趣。

    虞太后眼中擔(dān)憂更甚,正想開口勸說,就聽他又繼續(xù)道:“母后的心意朕知曉,朕心中已有打算。”“陛下已經(jīng)有打算?”這回反倒是虞太后吃了一驚。

    見他點頭,又按捺不住追問道:“是哪家的?”

    殷承玉賣了個關(guān)子,笑道:“待日后母后自會知曉。”

    虞皇后見他不肯說,也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只是默默在腦海里將宮內(nèi)宮外適齡的女子篩選了一遍,卻實在猜不到那個能被大兒子看在眼里的女子是誰。

    她心癢難耐,便想起了鄭多寶。

    鄭多寶貼身伺候皇帝,應(yīng)當(dāng)知曉些端倪。

    母子倆又說了一會兒話,虞太后到底不死心,旁敲側(cè)擊半晌,還是沒能從殷承玉嘴里套出那女子的消息。

    殷承玉在仁壽宮用過午膳,才準(zhǔn)備回養(yǎng)心殿處理朝政。

    臨走時殷承岄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奶嬤嬤一來抱他癟起嘴作勢要哭。殷承玉見狀忽然想到了什么,干脆同虞太后說了聲,帶上了奶嬤嬤,將人直接帶回養(yǎng)心殿。

    薛恕候在正殿門口,瞧見他抱著殷承岄出來,眉頭就下意識皺起來。

    殷承玉斜眼睨他一眼,便猜到他心里想的什么。他將懷里的幼童遞過去,吩咐道:“朕抱累了,你來抱。”

    薛恕自不會違背他的意思。只是抱是抱過去了,眉頭卻打成了結(jié)。

    狹長的眼眸瞇起來,瞧著就一臉不懷好意。

    好在殷承岄似乎并不怕他,穩(wěn)穩(wěn)坐在他胳膊上,好奇地轉(zhuǎn)著腦袋四處看。他平日里沒有機會往前朝來,此時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色有些目不暇接。

    奶嬤嬤和侍從落在兩步開外。

    殷承玉壓低了聲音同他說話:“明年這個時候?qū)閮罕阋_蒙了,朕請了外祖父做開蒙老師,卻還缺一位武師父。”

    大燕太。祖乃是在馬背上打下的江山,是以后世子孫都要習(xí)騎射武藝。

    被他這么定定看著,薛恕心中涌現(xiàn)出些許不妙的預(yù)感,緊接著就聽殷承玉道:“朕屬意你。余下這些時日你正好多和岄兒培養(yǎng)培養(yǎng)師徒感情。”

    薛恕:……

    他和懷里的殷承岄大眼瞪小眼。

    有上一世的記憶,他實在不覺得有什么跟殷承岄培養(yǎng)感情的必要。

    能盡心盡力輔佐到他親政已是看了殷承玉的面子。

    但殷承玉的決定顯然難以更改,回了養(yǎng)心殿后他便去處理政事了,直接將殷承岄扔給了薛恕:“你帶著他玩兒一會。”

    還不到兩歲的殷承岄尚未展現(xiàn)出小狼崽子的狠勁兒,瞧著天真一團。

    薛恕面色發(fā)青地盯著他看了半晌,殷承岄不僅不怕,反將口水蹭了他一身。他似乎也聽懂了兄長的話,正用藕節(jié)一樣的胖胳膊使勁拉扯薛恕的衣裳,似乎在催促對方帶自己去玩兒。

    一大一小就在養(yǎng)心殿門前僵持著、

    正在這時,一頭花色黃黑相間幼虎信步從花園另一頭走來,瞧見薛恕后它發(fā)出低低的吼叫聲,便甩脫了跟在身后的宮人,飛快倒騰著粗壯的四肢朝薛恕跑來。

    六七個月大的幼虎已經(jīng)逐漸有了成年老虎的雛形,它的身體又拉長了不少,尾巴伸展開來時已有四尺來長。但許是吃得太多太好,整個身體滾圓,肚皮松軟,便顯得四肢尤其粗短。

    朝著薛恕跑來時,絲毫瞧不出山中之王的威風(fēng)凜凜,反而透著點蠢。

    薛恕有些嫌棄地用腳將幼虎扒拉開,對身后追趕上來的照顧幼虎的宮人道:“它怎么又胖了?日后少喂幾頓,多將它扔去虎山練練。”

    宮人喏喏應(yīng)是,也不敢辯駁說是陛下讓他們精心照料的,前幾日陛下瞧見了還夸他們照料得好呢!

    這幼虎是陛下親自帶回宮養(yǎng)大,與虎山那些老虎不同,極為通人性,從不會傷人,是唯一一只可在宮中活動的老虎。大約是知道誰是它的主人,幼虎很喜歡往陛下身邊湊,宮人們私底下都喜歡叫它“虎將軍”。

    幼虎并不知道自己受了嫌棄,它第一次親近的人是殷承玉,第二親近的自然便是薛恕了。

    它繞著薛恕轉(zhuǎn)了一圈,喉嚨里發(fā)出咕噥之聲,似乎對薛恕懷里的殷承岄很感興趣,好奇地伸著厚實的爪子試圖去夠殷承岄的腳。

    殷承岄也俯低身體看它。

    似乎都還記得先前一起玩耍的時光。

    薛恕瞧了瞧幼虎,再看看殷承岄。干脆領(lǐng)著幼虎進了養(yǎng)心殿,在外間圈出了一塊地,將殷承岄和幼虎放在了一處,讓他們兩個自己玩去。

    兩只幼崽很快便滾成一團,殷承岄很是大方地將自己的玩具分享給了幼虎。

    薛恕在旁盯著,眉頭就沒舒展過。

    殷承玉聽見動靜往外看了一眼,瞧見他如臨大敵的背影,嘴角便禁不住翹了翹。

    *

    興奮不已的殷承岄和幼虎玩了一個多時辰才累了,犯起了困,最后趴在幼虎肚皮上睡著了。

    等殷承玉處理完政事出來,就瞧見幼虎肚皮朝天睡得直打呼嚕,一起一伏的肚皮上還趴著個幼童。

    薛恕守在一旁,臉色陰沉。

    瞧見他出來后,陰郁的面色才和緩了一些。

    “送回去睡吧。”殷承玉俯身看了眼,殷承岄睡得臉蛋紅撲撲,口水都蹭到了幼虎的肚皮上。

    他將睡著的幼童抱起來交給了奶嬤嬤,奶嬤嬤這才抱著殷承岄回了仁壽宮。

    此時天色已晚,殷承玉又批了會兒折子,便回寢殿沐浴準(zhǔn)備歇息。從浴房出來時就見薛恕正拎著幼虎的后脖頸,試圖強行將它轟攆出去。

    幼虎也不知什么時候溜進了寢殿里,正賴在地上不肯出去。

    “你總和它較勁做什么?”殷承玉及時解救了掙扎抗議的幼虎,順了順?biāo)凸馑钠っ?/br>
    幼虎十分通人性,見殷承玉出來了,立即往他腳下一倒,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來,爪子還在扒拉殷承玉的腿。

    殷承玉俯身摸了摸毛茸茸的肚皮,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就是夏日里有些熱了,不如冬天好用。

    薛恕在旁邊瞧著,將人拉到榻邊坐下,掏出帕子仔細(xì)替他擦干凈手,又欺身而上,討好地親了親他的唇。

    如此刻意地討好,顯然是有事求他。

    殷承玉挑眉看他,等著他的下文。

    薛恕卻沒有立即開口,又順著他的下巴往下親,似打定了主意要先給他灌一碗迷魂湯。

    衣帶漸寬,粗糙的手指四處游走,熟練地挑起他的欲。望。

    殷承玉悶悶哼了聲,身體放松往后倚在引枕上,手指插。入他的發(fā)間輕輕摩挲著,眼眸有些迷離地瞧著他,聲音破碎不成調(diào):“說……吧,想求朕、什么事?”

    薛恕不語,直到將他伺候舒服了,方才順勢將人擁住,啞著嗓子在他耳邊道:“臣不想當(dāng)武師父,趙霖比臣更適合。”

    第132章

    折騰了這么一番,竟就為了這么個要求。

    殷承玉有些啼笑皆非,但瞧著他打成結(jié)的眉頭,還是撫了撫他的眉心,緩聲安撫道:“朕日后沒有子嗣,這江山只能交給岄兒。他聰穎機敏,這一世又不曾因顛沛流離長歪了性子,若好好教導(dǎo)日后做個守成之君絕無問題。朕很放心他。”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見薛恕直勾勾盯著他等著下文,方才斟酌著用詞道:“……但朕不放心你。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做了他的武師父,自小培養(yǎng)出感情了,日后……日后便是朕有個萬一,不需朕囑咐,岄兒也會多照應(yīng)你。”

    這是他已經(jīng)考慮許久的問題。

    上一世他守皇陵時敗了身體早早駕崩,雖然留了薛恕一命又任他為輔政大臣,但殷承岄一向不喜薛恕,薛恕又是這么個性子。想必他走后那些年,這二人相處是不太和睦的。

    自古以來年幼的帝王與權(quán)臣,到了帝王親政的年紀(jì),總是難免會有一番廝殺。

    上一世的許多事薛恕不愿意說,他也沒有追問。但許多東西即便薛恕不說他也猜得到。

    這一世他雖避免了守皇陵的命運,身體也十分康健。但容妃和殷慈光的死總叫他心底不安,害怕既定的命運會以另一種方式到來,所以總想多做打算。

    他打算得周全,卻不料薛恕并不領(lǐng)情。

    在他提起“萬一”時,薛恕表情霎時變了,下頜緊緊繃起,手掌如鐵鉗一般鉗住他的手腕,恨聲問道:“殿下還想再扔下臣一次嗎?”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殷承玉意識到什么,正欲開口,卻被他俯身惡狠狠咬住了唇。方才殘余的溫情繾綣眨眼間便被狂風(fēng)暴雨席卷,收斂爪牙蟄伏的猛獸破閘而出,動作間再沒有任何溫柔憐惜,蠻橫粗暴,帶著濃重的懲罰意味。

    唇齒間嘗到了鮮血的咸腥味道,脆弱的喉。結(jié)亦被野獸兇狠咬住,留下鮮紅的齒痕。

    殷承玉想要起身,雙手卻被鉗制著按在頭頂,越發(fā)動彈不得。

    他擅騎射,并不是文弱書生,但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瘋起來的薛恕力道大得驚人,一只手便可將他禁錮。

    雙方力量懸殊。

    “薛恕!”殷承玉重重在他唇上咬了下,趁著他吃疼退開時,才獲得了喘息的機會:“松開……朕!”

    薛恕紅著眼抵著他的鼻尖,眼底映著他惱怒的面孔,手上的力道半點沒卸:“不會有萬一。”

    殷承玉一愣,掙扎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他動了動唇想說什么,薛恕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陛下答應(yīng)過臣常伴左右。”他垂眸舔了舔殷承玉唇角血珠,冷硬的聲音柔和下來,還殘留著些暴怒后的沙啞,似在訴說情話一般:“陛下生,臣生;陛下若有……”他忌諱地皺了眉,沒將話說完:“臣也絕不獨活。”

    他俯下身,細(xì)細(xì)密密地描繪他的唇。

    狂怒之后,又似哀求。

    怒意散開,心頭盤旋著說不清的酸軟,殷承玉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人,想說世事無常,他們有重來一世的機會已是萬幸,如何還敢再奢求白頭到老?

    早做打算總比意外忽然而至要好些。

    但最終他什么也沒有說,只閉了眼,迎合他不那么溫柔的親吻。從唇齒間溢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允諾:“朕不會……再扔下你。”

    狂風(fēng)暴雨都然而至,又在耐心的安撫下,逐漸轉(zhuǎn)為綿綿細(xì)雨。

    雨潤萬物而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