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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53節

    殷承玉眼底劃過戾色,若不是不想背上弒父罵名,他當真是想……

    薛恕被鄭多寶引進書房時,就瞧見殷承玉背著手立在窗邊,面上是壓抑的怒色和疲憊。

    隆豐帝命二皇子往山東平亂一事他已經知曉。自然知道殷承玉是為何生怒。

    他摸了摸袖中的密信,行至殷承玉身后,低聲道:“紫垣真人送了消息回來。”

    “都說了什么?”殷承玉側耳聽他說,面上的怒色稍緩。

    薛恕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些許忐忑:“早前我命人打探紫垣真人背景來歷時,得知他會煉一種‘還春丹’,那‘還春丹’據說吃了可令人重返年少,但實則與肖美人的‘蘇合香’差不多。甚至藥性還要更猛一些,服用多了,與慢性毒藥無異……”說到此處,他驟然抬起眼來,看著殷承玉:“上一回與紫垣真人通信時,我讓他給陛下服用了。如今陛下白日吃著‘還春丹’,夜里還有蘇合香,聽說精神煥發,時常夜御數女。長此以往,恐命不久矣。”

    隆豐帝到底是殿下生父,給隆豐帝服用還春丹,是他擅自做主。

    若是殿下生氣,他也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我要殺了狗皇帝殿下不會生氣吧?

    殿下(欣慰):好狗勾。

    第50章

    薛恕的話卻叫殷承玉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被復立太子,根基卻遠沒有現在穩。在他被幽禁的五年里,殷承璋和殷承璟各自拉攏了不少朝臣。利益綁定永遠是最穩固的關系,即便他是太子,繼位名正言順,但為了自己的利益,那些朝臣也不可能立即倒戈于他。

    為了拔除殷承璋和殷承璟的黨羽,他廢了不少時間和功夫。

    但等到兩人先后身死,他手握大權,頭上卻還壓著一個隆豐帝。

    隆豐帝這一生,于家于國毫無建樹,反而因為目光短淺自私自利,給后世子孫留下不少遺害,

    都說禍害遺千年,隆豐帝將這句話做到了極致。即便日日吃著丹藥,腦子糊涂了,身體也被掏空了,但就是撐著一口氣沒死。

    叫殷承玉等得都沒了耐心,恨不得親自動手送他一程。

    但薛恕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步,親手毒殺了隆豐帝,搬開了壓在他頭頂的這座山,他才順利登基稱帝。

    隆豐帝駕崩的那晚,薛恕押著紫垣真人來尋他。表情一如既往平靜,絲毫看不出來剛剛弒了君。

    “昨日咱家一時興起,想親手為先帝煉制丹藥,便叫紫垣真人在旁指導。誰知煉制時不慎,沒有控制好份量,先帝服用丹藥后便仙去了。”他輕描淡寫道:“咱家怕殿下傷懷,特意押了紫垣真人過來給殿下解氣。”

    當時殷承玉對他偏見頗深,只覺得這人實在囂張至極,弒君謀逆連眼也不眨。

    可如今細細回想,卻覺得,他仿佛是故意將把柄往自己手里送。

    雖然后來他并未用到這個把柄。

    殷承玉抬眸瞧著薛恕:“為何要告訴孤?”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薛恕脖頸上輕輕劃了下,聲音透著些許冷:“弒君謀逆,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微微冰涼的指尖若有似無地自頸上掠過,薛恕喉結滾了滾,聲音又沉了幾分:“殿下說過,不喜歡身邊人有秘密。”

    “狡詐。”殷承玉嗤了聲:“若真沒有秘密,怎么現在才來報于孤?”

    說是這么說,語氣卻并不見惱怒,還帶了些許笑意。

    薛恕見他并未生氣,便悄悄松了一口氣。

    讓紫垣真人給隆豐帝用還春丹,是他自作主張先斬后奏,他見不得旁人壓在殿下頭上作威作福。

    雖然殿下與隆豐帝并不親厚,但他將人殺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以薛恕坦白時,是難得有些忐忑的。

    眼下見殷承玉并未生氣,那點忐忑就變成了欣喜。他私心里覺得,殿下和他才是一邊的。

    他和殿下的關系,比血親父子更加親密。

    薛恕的膽子又大起來,壓制在心底的欲望蠢蠢欲動,得寸進尺道:“那我這次可算立功?”

    他個子竄得快,不知不覺間已經比殷承玉高出了小半個頭,直勾勾盯著殷承玉時,頭微微垂著,眼底的情緒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像只使勁搖著尾巴討賞的狼犬。

    殷承玉瞇起眼瞧了他半晌,抬手撓了撓他的下巴,似笑非笑道:“那就給你記一功。”

    薛恕喉結動了動,有些不甘心地抿起唇。

    他想要點別的。

    可惜殷承玉并不給他機會討要,又問起了別的:“紫垣真人送了什么消息回來?”

    說起正事,薛恕只得收了心,道:“有兩件事。一是陛下前些日子聽聞直隸疫病之危已解,便讓紫垣真人算了一卦,問何時適宜回京。”

    兩地消息來往不便,紫垣真人來不及和他通氣,只算了個較為靠后的日子,在九月里。

    若是隆豐帝回京,行事又要多受制約。

    但如今疫病已經沒有威脅,阻止隆豐帝歸京也沒有其他合適的理由。

    殷承玉皺了皺眉:“還春丹多久見效?”

    “說不好。”薛恕道:“紫垣真人說需看個人體質,一般人服用,要見效至少也得個一年半載。若是再快,也會惹人疑竇。”

    見殷承玉聽完眉頭深鎖,他又道:“不過紫垣真人傳來的第二個消息,說肖美人最近十分得陛下歡心,已經升了嬪位。文貴妃被分了寵,心有不甘,也尋了些偏門。”

    肖美人是德妃安排的人。

    在隨隆豐帝去南京之間,文貴妃就因為殷承璟給殷承璋下套的事記恨上了德妃母子。殷承璟她暫時動不了,但面對比自己位份低又不受寵的德妃,卻有的是法子蹉磨。

    德妃隱忍了一陣子,在肖美人完全得了隆豐帝歡心,升為嬪位之后,便不再忍氣吞聲,借著肖美人的枕邊風,給文貴妃母子上了不少眼藥。

    兩方爭斗互有勝負。文貴妃不甘心就此被分寵,便叫人自南地尋了些偏門的法子來籠絡隆豐帝。

    “這回二皇子的差事,便是如此得來。”薛恕鄙夷道。

    這回隨殷承璋一道去山東平亂的安遠侯,正是殷承璋未來的岳丈。

    安遠侯的爵位雖是祖上蔭蔽,但他自身也算有些本事,早些年平亂剿匪也立了不少功勞。文貴妃想方設法讓安遠侯隨同去,無非就是讓未來岳丈護著女婿,讓殷承璋掙些功績。

    殷承玉聽完,沉吟半晌,道:“便讓她們先窩里斗著,左右吃虧的也不是我們。”

    隆豐帝現在一人受了三份藥,還自以為容光煥發龍精虎猛,殊不知自己只是后宮之中爭寵奪權的工具罷了。

    “至于其他,急也急不來,當徐徐圖之。”

    總之不論情況如何,總不會比上一世更差了。

    *

    兩日之后,殷承璋與安遠侯領五千禁軍趕往山東。

    半個月后,平叛的禁軍抵達益都。

    殷承璋調用了青州衛的將士,與五千禁軍一道趁夜突襲,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還活捉了叛軍的一個小頭目。

    捷報傳回,朝野上下都一片贊譽之聲。

    就連遠在南京的隆豐帝得了消息,也大加贊譽。

    只是高興了不過十日,山東又傳回消息,這回卻是噩耗。

    首戰告捷之后,那抓住的小頭目供出了上卸石寨的一條小路。那小路狹窄險峻,卻能直達卸石寨內部。

    如今叛軍久未被剿滅,便是占著卸石寨的地利。

    殷承璋與安遠侯一開始唯恐有詐,先派人帶著那小頭目去探了一遍,證實他所言不虛之后,便趁夜帶兵繞了小路,準備再來一次夜襲。

    誰知道叛軍早有預謀,準備了滾石和熱油。在朝廷將士經過時,滾石和熱油自兩側落下,將士死傷無數。

    這一役,朝廷禁軍和衛所兵士共計折損了五千余人。二皇子殷承璋在撤退之時失足跌落山間,下落不明。

    而叛軍氣焰囂張,再次劫掠了青州的官衙和糧倉,人數已經飛快擴充至三萬人。

    山東各地百姓聞風而動,紛紛響應紅英軍的號召。短短兩月時間,已經有十數支起義隊伍。

    安遠侯派回的信使,一為報信,二為求援。

    平叛軍損失慘重,二皇子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朝廷可謂顏面大失。

    如今這個形勢,招安是不可能招安了。當即有朝臣言辭激烈地提出再加派軍隊鎮壓。絕不能叫叛軍成了氣候,亂了江山。

    但是再派誰去,還需商議。

    原先二皇子為總兵官,帶兵平叛。結果叛軍沒滅,自己卻先出了事。這丟得可是大燕皇室的面子。

    要找回來,唯有皇室之人出面。

    一眾平叛人選里,有零星朝臣提議由太子親去山東平亂。

    但也有不少人反對,如今隆豐帝不在京中,太子監國。山東叛軍猖獗,二皇子已經出了事,若是太子再出點事,社稷都將不穩。

    朝臣們爭論不休,身處爭論中心的殷承玉這回卻安安靜靜,一言不發。

    虞淮安尋到慈慶宮來時,就見殷承玉獨自坐在亭中,正在擺一局殘棋。

    引路的鄭多寶悄無聲息地揮退了伺候的宮人,親自給虞淮安上了茶,便退了下去,在三步遠的地方守著。

    虞淮安在殷承玉對面坐下,見他巋然不動的模樣,捋了捋胡須道:“看來太子心中已經有數了。”

    他本是察覺了如今這波暗潮里的異樣,才想來提醒一番。但此時看殷承玉胸有成竹的模樣,反而是他多此一舉了。

    殷承玉將殘局的最后一子擺完,不緊不慢抬眸來:“祖父此行,除了提醒,還想勸孤不要去吧?”

    平叛軍大敗在意料之中,殷承璋雖武藝尚可,但實在沒什么頭腦。

    安遠侯居他之下,聽他行事,便是有幾分本事,也難成氣候。

    唯一蹊蹺之處,是殷承璋竟出了事。

    以文貴妃之謹慎,放殷承璋出來之前,還特意安排了安遠侯保駕護航,像抄小路夜襲這樣危險的事情,安遠侯是絕不會放殷承璋沖在前面的。就是安遠侯出事,殷承璋也不可能出了事。

    而且送信的時機也有些奇怪,山東到望京,信使沿途換快馬,一趟也就兩三日功夫。

    禁軍慘敗,殷承璋下落不明。消息卻遲了四五日才傳回來。

    實在反常得很。

    再加上忽然有朝臣提議太子親自赴山東平亂,便叫殷承玉生了警覺。

    山東眼下正亂著,他若親往平叛,兵敗為叛軍所殺,著實合情合理。

    “若真是陷阱,此時山東定然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著殿下去了。”虞淮安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