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西。

    鐵流滾滾、戰(zhàn)馬蕭蕭，陣容整齊的中央軍正排成四咱縱隊向前緩緩開進，在朝陽的照耀下就像一條淡藍色的長蛇，在荒涼的黃土高原上蜿蜒向前。趙六斤率領臨時任命的山西官員駐馬肅立城外，神色肅穆地送別中央軍。

    趙六斤回頭過來，目光不可遏止地落在城門上，城門上吊著一樣物事，正隨風飄蕩，倏忽之間，趙六斤感到脖子后面一片冷嗖嗖的，那物事很輕，風一吹就能飄起來，卻又呈人形，不錯，這物事就是吳三桂的人皮，里面塞了草！

    昨天下午，吳三桂已經(jīng)在城東菜市口被活剝了，劊子手當著無數(shù)圍觀百姓的面在這大漢jian的腦門上削去了一小片頭皮，然后以水銀灌注其中，在水銀的侵蝕下，這大漢jian的人皮和肌rou緩緩脫離，最后竟然像蛻皮的蛇一樣把人皮給剝了下來。

    回想起吳三桂被剝?nèi)ト似ぶ蟮哪蔷哐芰艿能|體，以及臨死前的掙扎和哀嚎，趙六斤頓時尾巴骨都縮了起來，可憐哪，吳三桂這大漢jian可是足足哀嚎了好幾個時辰才咽的氣，這家伙臨死前所受的痛苦也算是人世間蝎子拉屎獨一份了。

    漢jian，這就是當漢jian的下場哪，從今往后，這大明朝只怕是再沒人敢當漢jian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王樸的鐵腕統(tǒng)治下，大明帝國中興在望，周邊的蠻夷在強大的中央軍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恰逢如此盛世，還有誰愿意去給外族當奴才，還有誰會放著好好的大明百姓不當去當什么漢jian？

    王櫸緩步走到趙六斤面前，輕聲喚道：“趙總督？趙總督！？”

    一邊喚了三聲，趙六斤才如夢方醒，急以衣袖拭去額際冷汗，恭聲應道：“呃，王……王員外?！?/br>
    王櫸微笑道：“中央軍已經(jīng)走遠了，我們這便回城吧，昨天晚上商談的一攬子規(guī)劃還有些細節(jié)，需要坐下來好好落實啊?！?/br>
    “哦，那是那是。”趙六斤忙道，“眼下山西百廢待興，正需要王員外這樣的晉商鼎力支持啊，請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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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是策馬靠近了王樸身邊，低聲問道：“爺，大漢jian吳三桂終于伏誅了，山西也重歸了大明版圖，你高興嗎？”

    “高興？”王樸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有什么好高興的，有什么好高興的呢？”

    長長地舒了口氣，一陣蒼涼的歌聲忽然從前方的山梁上傳了過來。

    六月格里二十三，

    五哥那個放羊在草灘，

    身披那個蓑衣他手里拿著傘，

    懷來中又抱著那個放羊的鏟。

    九月格里秋風涼，

    五哥那個放羊沒有衣裳，

    小meimei我有件哎小來襖襖，

    改來一改領那個口，你里邊兒穿上。

    十一月三九天，

    五哥放羊真可憐，

    刮風那個下雪哎常在外，

    日那落西那個山他才回來。

    ……

    遠方，一名頭裹白巾年老體衰的老漢正坐在荒涼的黃土坡上引吭高歌，老漢跟前，十幾只羊正在吃草，縱橫交錯的黃土高原濃縮在了老漢臉上，化作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皺紋，嘶啞的嗓音卻透著莫名的蒼涼。

    “好悲涼呢……”

    聽著聽著，柳如是的美目忽然間紅了，回眸著望著王樸，問道，“爺，這就是你初到南京時，給姐妹們講的陜北民歌嗎？”

    “嗯?！蓖鯓泓c了點頭，黯然道，“這就是陜北民歌?！?/br>
    “真悲涼?！绷缡敲滥坷餄M是柔情的不忍，低聲道，“這里的百姓一定很苦……”

    王樸默然無聲，柳如是卻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種罕見的消沉，在她的記憶中，王樸從來就是個精力充沛、神情活躍的人，像這樣消沉的表情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芳心里不由得浮起了萬種柔情，從馬背上伸過手去輕輕握住了王樸粗糙的大手。

    柳如是能感受到王樸心情的沉重以及他心中對百姓的痛惜。

    “如是。”王樸反手握緊了柳如是的小手，以莫名的語氣說道，“你相信嗎，我一定要讓大明的子民過上好日子，要讓他們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每個人家的孩子都能上學，所有生病的人都看得起郎中，只要愿意，每個人都有足夠的銀子去周游世界！”

    王樸倒也不是憑空說瞎話，以眼下大明帝國的綜合實力，如果能搶在西方之前完成工業(yè)革命，征服整個世界并非癡人說夢，當然，王樸所想要的征服世界并非出兵占領世界上所有的陸地。

    在王樸看來，出兵占領是最下乘的做法，當然，對于一些戰(zhàn)略要地或者資源豐富的地區(qū)，那是必須要占領的，而且要不惜一切代價去占領，比如擁有豐富石油資源的中東，比如擁有豐富鐵礦的澳洲，還有蘊藏大量鉆石和黃金的南非等等。

    在王樸的構想中，大漢民族要擁有這個世界絕對的話語權和游戲規(guī)則的制訂權。

    “相信?！绷缡沁B連點頭道，“奴家相信王爺一定能做到的?！?/br>
    王樸臉上的表情陡然轉(zhuǎn)變嚴厲，惡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凝聲說道：“當然，這是一條充滿困難的道路，更是一條充滿血腥的道路，但是為了大明帝國，為了大漢民族，我不惜背負千古罵名，更不惜對異族舉起屠刀，誰敢阻擋我大漢民族前進的腳步……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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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鮮半島西海岸，大明水師乘風破浪正往前緩緩行駛。

    沉重的腳步聲中，兩員水師將領疾步來到了甲板上，其中一人手指前方海天一色中若隱若現(xiàn)的島嶼對施瑯說道：“將軍，前軍回報，濟州島上大約有幾百朝鮮人，看樣子是為了躲避建奴屠殺才逃到島上的，要不要……？”

    施瑯回頭冷然道：“你想怎樣？”

    那將領囁嚅道：“朝鮮曾是我們大明的屬國，何況他們的國王眼下也流寓南京，卑職以為是不是幫幫他們？”

    “幫幫他們？”施瑯眸子里殺機流露，冷然道，“我們大明幫助朝鮮人難道還少嗎？連朝鮮國號都是我們大明開國皇帝洪武帝賜的呢，為了幫助朝鮮人抵抗倭人入侵，多少好男兒戰(zhàn)死在了異鄉(xiāng)，可結果呢？這些忘恩負義的龜孫子卻投向了建奴，哼！”

    將領低下了頭，滿臉羞愧道：“是，卑職愚鈍。”

    “傳令下去。”施瑯冷然道，“水師暫泊濟州島補充淡水，如果朝鮮人有什么吃的，就全部搶了，至于朝鮮人的死活……朝鮮人的死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不向他們舉起屠刀就已經(jīng)很仁慈了。”

    在大明水師四大戰(zhàn)將之中，能力最強、資歷最老當然是黃得功。

    張顏鱗和李昂兇狠嗜血，簡直就是兩個殺人魔王，除了大明帝國的子民，世界上的任何人等都是他們的敵人，都是他們屠殺的對象，在此后大明水師對外擴張的征途上，兩人血屠了數(shù)以萬計的村莊和城市，死在他們刀下的白骨足以筑成一座雄偉的城池！

    不過，受王樸戰(zhàn)略思維影響最深的毫無疑問還是施瑯，他不像張顏鱗、李昂他們那樣嗜血嗜殺，也沒有黃得功那樣仁慈，他沒有直接殺死濟州島上的朝鮮人，卻冷血地搶走了他們可憐的口糧，這其實跟殺死這些朝鮮人沒什么兩樣了。

    事實上施瑯也知道，殺不殺這些朝鮮人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就算他們能活過今天，也不可能活過明天，因為在大明朝廷和中央軍的支持下，北部牛仔的對外擴張正在轟轟烈烈地展開，朝鮮半島早晚會成為牛仔們的農(nóng)場和牧場，而原本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朝鮮人，也就是高麗土著人，遲早逃不脫這些牛仔的屠殺。

    弱食強食，大自然的游戲法則歷來就是如此，人類世界的游戲法則也如此，縱然是到了高度文明的未來世界，這條法則也從未曾有過任何改變，也許有一天，人類會滅亡，可這條法則卻仍將繼續(x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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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安，大順王宮。

    大順皇帝李自成正召集文武百官議事，和幾年前相比，現(xiàn)在的李自成雖然衣著光鮮，卻顯得蒼老多了，神色間也透著暗黃之色，眼神也是暗淡無光，一看這副樣子就知道是酒色過度，身子已經(jīng)淘空了。

    這也難怪，自從北京敗回陜西之后，李自成每日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和妃嬪們在王宮里日夜宣yin，好不容易有空上朝理政，也是言必稱昔日朕曾統(tǒng)率百萬雄師橫掃北方，逐鹿中原云云……

    垮了，如今的李自成早已經(jīng)從精神上垮了，自從敗回陜西之后，他就始終沒有走出這場慘敗的陰影。

    “萬歲?！必┫嗯＝鹦浅霭嘧嗟溃凹氉骰貓螅鯓阌H率十萬中央軍正順北川河西進，昨天已經(jīng)過了青龍渡，從行程上看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到了上平關了……”

    “什么！？”李自成聞言大吃一驚，怒道，“中央軍已經(jīng)到了上平關？這不是已經(jīng)打到家門口來了嗎？如此重大的軍情為什么不早點向朕上奏，卻等到中央軍打上門了才來跟朕說，嗯？”

    牛金星苦道：“萬歲，三天前臣就想進宮見駕，可是……”

    的確，牛金星連續(xù)三天想進宮卻都被李自成給拒絕了，那會李自成正摟著剛剛從西域買來的胡姬快海呢，開洋葷的新鮮勁還沒過去，自然懶得理會朝政，自知理虧的李自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行了，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再說無益，諸位愛卿都說說吧，有何良策可以退敵？”

    文武百官都垂下了腦袋，沒一個人敢吭聲。

    大明中央軍的厲害現(xiàn)在是婦孺皆知了，不到三萬中央軍就能把三十萬建奴和韃子打得片甲不留，現(xiàn)在十萬中央軍來攻，大順朝拿什么抵擋？這仗根本就沒法打，大順朝和大順軍只有兩條路可以走，或者逃亡，或者投降！

    事實上，也的確有不少大順將領在暗中與中央軍聯(lián)系。

    山西的關寧軍就是個很好的榜樣，大漢jian吳三桂雖然被活剝了，曾在遼西盛極一時的吳家也被滅了九族，可關寧軍的全體將士卻幾乎沒有受到什么影響，搖身一變就從叛軍變成了大明朝的山西保安隊。

    這對大順軍來說可是致命的誘惑，既然河南的義軍可以整編成中央軍，既然山西的關寧軍可以改編成保安隊，為什么陜西的義軍就不能改編成保安隊呢？大順軍若降，李自成和少數(shù)高級將領固然是難逃一死，可絕大多數(shù)義軍將士卻肯定不會受到牽連。

    “啞巴了？一個個全都啞巴了?。俊崩钭猿刹淮笈?，“想當年朕親率大軍逐鹿中原時，上百萬的明軍都被朕收拾了，朕還會怕這區(qū)區(qū)十萬中央軍！？丞相，明日便設壇，朕要御駕親征，親率百萬大順軍去延安府迎擊王樸?！?/br>
    牛金星沒有吭聲，臉上卻浮起了一絲古怪的神色。

    百萬大軍？眼下的大順朝哪里還有百萬大軍，聚集在西安城內(nèi)的大順軍滿打滿算也就三萬多人，其中還有一多半是強行征集的新兵，士氣低落、軍心渙散、裝備缺乏，根本就沒什么戰(zhàn)斗力，讓牛金星到哪里去征集百萬大軍？

    大順軍會如此落魄，也是叛軍的致命弱點。

    百姓要造反，無非一個原因，那就是活不下去了，畢竟，想投機發(fā)家而加入叛軍的人還是極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因為走投無路，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會揭竿造反，可現(xiàn)在的大明朝自從孫傳庭執(zhí)掌內(nèi)閣以來，黨爭之風嘎然而止，吏治煥然一新，在新內(nèi)閣的治理下，湖廣、河南、北直各省局勢穩(wěn)定、欣欣向榮，百姓們的生活有了盼頭，誰還愿意冒著殺頭的危險跟著李自成去造反？

    這一年多來，陜西的大順政權只能用樹倒猢猻散來形容，尤其是殺胡令頒布之后，不但陜西的百姓大量流亡外省，連大順軍內(nèi)的許多征戰(zhàn)沙場好幾年的老兵也當了逃兵，去北直當了北部牛仔，百姓們雖然樸實，可他們并不是傻瓜，如果可以選擇，有誰放著好日不過，放著好好的農(nóng)場主、牧場主不當，卻去當什么反賊？

    從根本上主說，眼下的大順政權根本就沒有半點國家的樣子，沒有朝廷的官僚體系，連軍隊也已經(jīng)分崩離析，也就是沉醉在夢境中的李自成還有牛金星等少數(shù)鐵桿親信把大順政權當回事，拼了老命都想維護大順政權在陜西省的統(tǒng)治。

    “丞相，你沒有聽到朕的話嗎？”

    見牛金星沒有吭聲，李自成怒道，“朕命你在城外設壇，待明日，朕便要召集百萬大軍誓師親征?！?/br>
    “萬歲，萬歲哪……”牛金星仆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你醒醒，快醒醒吧，眼下我大順朝僅余軍卒三萬余人，且糧草匱乏，器械全無……”

    “胡說！”李自成怒道，“陜西有壯丁五六百萬，召集百萬大軍還不是易如反掌？”

    “唉，萬歲長居深宮有所不知……”牛金星黯然長嘆道，“陜西原本的確有壯丁五六百萬，可是累經(jīng)戰(zhàn)亂之后，壯丁已經(jīng)大部戰(zhàn)死，老幼婦孺更是餓死無數(shù)，再加上朝廷頒布殺胡令之后，百姓大量外逃，眼下陜西各府已經(jīng)……眼下全陜?nèi)丝诳傆嫴贿^幾十萬人而已。”

    “啊??？”李自成聞言大吃一驚，終于從渾渾噩噩中霍然驚醒，失聲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的？”

    牛金星黯然道：“萬歲，事到如今也只有一策了?！?/br>
    “有何對策？”李自成急道，“丞相快快道來。”

    牛金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向大西國求救了。”

    “大西國？”李自成的眉頭霎時皺緊了，“張獻忠？”

    對于張獻忠這個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李自成是很不感冒的，雖然張獻忠曾經(jīng)救過李自成一次，在李自成看來，張獻忠就是一介武夫，根本成不了大事，可現(xiàn)在卻要他低頭向張獻忠求救，他實在是抹不開這個面子。

    牛金星道：“萬歲，中央軍兵強馬壯，來勢洶洶，非我大順軍獨力能擋，除了向大西軍求援外，實在是沒有別的良策了?！?/br>
    “可是……”李自成黯然道，“張獻忠肯出兵相救嗎？”

    “應該會的?！迸＝鹦堑溃耙徽叽酵鳊X寒，若是我大順軍滅亡了，中央軍接下來就會收拾大西軍，張獻忠不可能不知道這點，二者我們可以開出優(yōu)厚的條件，如果大西軍能協(xié)助我大順軍擊退中央軍，我們就把西邊的幾個州府割讓給大西國。”

    李自成眉頭緊得更緊了，可再想想除了這個辦法也的確沒有別的辦法了，便只好長嘆一聲對牛金星說道：“也罷，此事就由丞相去辦，你跟張獻忠那賊子說，除了延安府和西安府，朕的整個陜西都可以讓給他?！?/br>
    “臣遵旨?！?/br>
    牛金星向李自成三跪九叩之后，起身揚長而去。

    李自成長身而起，大袖一拂吼道：“退朝退朝……”

    說罷，再不理會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徑直回了后宮，肅立殿上的大將劉宗敏和田見秀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莫名的冷意。(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 target=_blank>，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