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再說王樸。

    離了蘇州，從水路走了三天三夜終于到了南京。

    南京，又叫金陵，虎踞龍盤，雄峙江南。

    東吳，東晉，南朝之宋、齊、梁、陳曾先后定都于此，這就是“六朝金粉”中的六朝由來了，如果再加上后來的南唐、南宋、大明以及中華民國，那便是真正的十朝古都，可謂歷史悠久。

    提起金陵，就不能不提秦淮河，提起秦淮河就不能不提及秦淮八艷。

    所謂的秦淮八艷就是指柳如是、李香君、董小宛、李十娘、陳圓圓、顧眉、寇白門、卞玉京八位生活在明清換代時期的南曲名媛。

    明末江南的**分為兩種，一種是專做皮rou生意的娼妓，也就是今天通俗意義上的***叫北曲，另一種就是賣藝不賣身的藝妓，叫南曲，也叫舊曲，差不多就是今天演藝界的女明星，但是絕對比現(xiàn)在的女明星多才多藝。

    柳如是等八位艷妓就是這樣的藝妓，她們能詩能畫，能歌能舞，可謂色藝雙絕。

    明代的江南士林素來以狎妓**為雅事，朋友聚會的時候經(jīng)常會邀請幾位南曲名媛作陪，而南曲名媛也樂于與士林中人結(jié)交，因為士林中人可以用他們的詩、畫、文章以及本身的名氣替南曲名媛打廣告，做宣傳。

    這其實是一場交易，南曲名媛用她們的歡笑，才藝去娛樂士林中人，換取士林中人對她們的吹捧，遺憾的是，許多南曲名媛并不知道這一點，往往在結(jié)交過程中對士林中人投入過多的真情，可最終的結(jié)果卻往往不盡如人意。

    明末的書生大多空談?wù)`國，不敢承擔(dān)責(zé)任，卻很喜打嘴仗，互相傾輒，這并非個別現(xiàn)象，而是那個時代的普遍現(xiàn)象，在扭曲的程朱理學(xué)和腐敗的科舉制度的雙重刺激下，那些明末儒生的價值觀和人生觀也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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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

    六部、都察院、國子監(jiān)、應(yīng)天府的大小官員還有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勛戚們已經(jīng)齊聚朝陽門外，正列隊歡迎王樸得勝歸來，崇禎皇帝下旨以欽差之禮隆重歡迎王樸，南京的大小官員當(dāng)然不敢怠慢。

    什么是欽差？

    哪怕只是小小的馬夫，只要頭上戴了“欽差”的頭銜，立刻就成了皇帝的代表，相當(dāng)于皇帝御駕親臨，誰敢不來迎接？

    得知消息的南京縉紳還有百姓也紛紛擁到了朝陽門外，想要一睹大同總兵王樸的風(fēng)采，當(dāng)然，他們更想看看建奴奴酋皇太極是不是真的像傳言中說的那樣，身高三丈，眼大如鈴，還可生裂虎豹。

    在民間，說書藝人都這樣形容奴爾哈赤和皇太極父子。

    快中午的時候，遠方官道上終于出現(xiàn)了大隊人馬，擁擠在朝陽門外等候的幾十萬南京百姓霎時歡聲雷動，勢震山野。

    王樸一馬當(dāng)先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當(dāng)他看見南京城外這人山人海的盛況時，不由吃了一驚，不就抓了個皇太極嗎，至于搞得這么隆重？

    其實王樸是不知道，自從薩爾滸之戰(zhàn)以來，明軍屢戰(zhàn)屢敗，大明帝國的軍民已經(jīng)到了聞建奴之名而喪膽的程度，這次王樸一舉攻破盛京，生擒皇太極就像是搬開了大明軍民胸口的那塊巨石，那種長久壓抑之后爆發(fā)出來的歡喜，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這也是從松山府到南京這一路上，王樸之所以受到如此熱烈歡迎的全部原因，甚至連橫行太湖的水寇赤腳張三，也由衷地認為王樸是個大英雄！

    常延齡、李祖述有意落后幾步，把顯眼的位置讓給了王樸等人，騎馬走在王樸身后的甄有才、刀疤臉還有小七等人已經(jīng)激動得全身發(fā)顫，刀疤臉更是連眼睛都紅了，嗚咽著對王樸說道：“將軍，要是大胡子他們也全都在，那該多好？”

    王樸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們會永遠記住大胡子，還有所有沒能活著回到大明的弟兄，今天的尊榮應(yīng)該屬于他們，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

    這時候，南京禮部尚書何熊祥【明代六部以禮部居首，吏部次之，兵部居尾】、南京提督兼忻城伯趙之龍已經(jīng)帶著大小官員、勛戚迎了上來，王樸慌忙翻身下馬，與為首的主要官員敘禮相見。

    要說王樸只是個小小的總兵是沒資格與這些六部、都察院的高官還有勛戚論序排輩的，更沒資格讓他們等在朝陽門外迎接，不過三天前崇禎皇帝一道圣旨下來，給王樸加了個“欽差”頭銜，這身份就非同小可了。

    在兩名小吏的攙扶下，南京禮部尚書何熊祥執(zhí)著一壺酒顫巍巍地走到王樸面前，恭恭敬敬地說道：“王總兵用兵如神，直搗黃龍生擒奴酋，大長我大明官兵之軍心士氣，下官謹代留都數(shù)百萬百姓敬王總兵一杯。”

    早有小吏拿過酒杯，等何熊祥斟滿了送到王樸面前。

    王樸接過酒杯，轉(zhuǎn)身面向東北，遙望著遼東的方向，神情肅穆地說道：“末將想借何老大人的這杯酒敬所有戰(zhàn)死在松山前線的大明將士，如果沒有這千千萬萬大明將士的殊死拼殺、浴血沙場，把建奴的大軍全部吸引到了松山前線，我王樸就根本不可能攻破盛京，更不可能生擒奴酋皇太極！”

    說罷，王樸傾轉(zhuǎn)酒杯，把酒水鄭重地灑在了地上。

    何熊祥再次替王樸斟滿了酒，王杯舉杯肅然道：“這第二杯酒，末將要敬包括留都數(shù)百萬百姓在內(nèi)的億萬大明百姓，如果不是你們省吃儉用，從嘴里摳，從牙縫里省，替我邊軍將士納糧供餉，邊軍將士就絕不會有今天！”

    “好，說得好！”何熊祥激動得老臉微顫，喘息道，“王總兵居功而不傲，居顯貴而不驕，難能可貴！老夫為官五十年，雖沒什么建樹卻也從未做過虧心事，這清白之軀自信還代表得了留都數(shù)百萬百姓，這杯酒，老夫就替留都百姓，替天下蒼生干了！”

    說罷，何熊祥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有明一代，是大臣遭受皇帝迫害最為殘忍的朝代，可就因為明朝是漢人執(zhí)政的朝代，所以也是大臣最敢于直言進諫的朝代，同時也是jian臣、忠臣同時大量涌現(xiàn)的朝代，總之明朝可以說是中國幾千年封建史上最復(fù)雜、最讓人無法理解的一個朝代！

    王樸先敬陣亡的邊軍將士，再敬天下百姓，卻故意不敬北京城里的崇禎皇帝，很是迎合了南京城內(nèi)像何熊祥這些一貫主張“天下百姓為重，君為輕”的御史言官的脾氣，自然而然地博得了他們的好感。

    “好，何老大人兩袖清風(fēng)，足以代表天下萬民。”

    王樸帶頭鼓掌，紛紛也紛紛跟著鼓起掌來，王樸再回頭一揮手，身后兩列家丁忽喇喇地讓了開來，四隊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耀武揚威地押解著四輛囚車走上前來，囚車里押解的自然就是皇太極、代善、海蘭珠和布木布泰四人。

    擁擠在朝陽門外圍觀的南京百姓頓時像炸了鍋般歡呼起來。

    排山倒海般的吶喊歡呼聲中，何熊祥向王樸道：“王總兵，請！”

    王樸趕緊肅手回禮道：“何老大人請，諸位大人請。”

    何熊祥、趙之龍一左一右陪著王樸，其余大小官員尾隨其后，自紅氈上依次走過，緊接著就是四輛囚車。

    擁擠在官道兩旁的南京百姓就像是瘋了一般，瘋狂地往囚車上砸東西，雞蛋，西紅柿，手上能拿到什么就砸什么，如果不是兩隊錦衣衛(wèi)列在道旁拼死阻攔，沒準這些情緒失控的百姓還真會沖上來，把皇太極四人一口口生吞活咬了。

    當(dāng)天下午，何熊祥等大小官員在禮部衙門設(shè)宴替王樸接風(fēng)洗塵。

    然后就是連續(xù)三天的游街，王樸身披崇禎皇帝御賜的“大將軍盛裝”，帶著家丁押著皇太極、代善招搖過市，按受四里八鄉(xiāng)趕來南京的大明百姓的歡呼，王樸和手下的兩百多號家丁著實過足了英雄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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