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后來之事
“蛇皮口袋。” “水泥和沙子是在什么地方和的呢?” “在花壇后面——窨井上面。” “你在鋪水泥地平的時候,有沒有人進胡同?” “有。” “誰?” “是小趙和他老婆。” “小趙的綽號是不是叫尿壺?” “對,他老婆叫二丫。” 終于對上號了。 “他們夫妻倆突然出現在胡同口,我趕忙把鐵鍬放在地上,結果鍬把碰到了花壇上的金邊黃楊,鐵鍬還發出了一點聲音。” “接下來呢?” “夫妻倆愣了一會,朝花壇看了看,然后離開了。” “段老五,兩個女人的衣服,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這應該是最后一個問題了。 “我埋在了平頂山的山坡上了。” “是什么時候埋的?” “是第——第三天,那天夜里面下了一夜的雨。” “具體位置,你還能記得嗎?” “記得,那里有一棵歪脖子吊死鬼樹,樹根底下有一個洞xue,我把衣服塞進洞xue里面,然后填上了土。” “郭老,我們到現場去一下。”歐陽平站起身。 一行人押著段老五走出公安局的大門,一群紅衛兵小將正押著一個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游街示眾,此人的脖子上掛著一塊黑板,頭上戴著紙糊的高帽子,黑板上寫著:“打到走資本主義道路的,死不改悔的當權派。”,白紙糊的帽子上寫著“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紅衛兵穿著軍裝,系著皮腰帶,右手臂上戴著紅袖標,手上舉著紙糊的三角旗。他們的身后跟著很多人。 當歐陽平一行押著段老五走下公安局門前臺階的時候,原來跟在游街隊伍后面的人,轉而跟在同志們的后面,比較而言,這可比游街有趣多了。 游街隊伍向西,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除了幾個紅衛兵以外,沒有一個群眾,歐陽平一行向東,后面跟著黑壓壓的人群,隨著隊伍的前行,跟在后面的人越來越多。 李文化從陳師傅的傳達室里面拿出一把鐵鍬,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沿著城墻南邊的小路上了平頂山,人群止步于山腳下,翟所長留在山腳下維持秩序。 走到平頂上的西南坡一棵大松樹跟前,段老五停步了腳步,這里是一個比較陡的斜坡,松樹的周圍有很多松樹、雜樹和灌木,向下幾十米處的緩坡上有一大片墳地。在歐陽平的記憶中,到山上來玩的小孩是不到這里來的,段老五選擇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原來聚集在東坡下的人群轉移到墓地的下面,站在那里,正好能看到歪脖子松樹。 “段老五,洞xue在什么位置?” 段老五從松樹的東邊走到南邊,又從南邊走到西邊,最后在西南邊以一個凸起的樹根跟前停了下來:“就在這里——就在下面。”段老五用右腳尖指了指樹根之間的草叢。 這是一棵歪脖子松樹,有些年頭了,大部分樹根都暴露在土上面,樹根之間長著非常茂密的雜草。 歐陽平彎腰將雜草拔去,李文化插上鐵鍬,一腳踩了上去,鐵鍬頓住了,鍬頭下面是什么呢? “段老五,下面是什么?” “除了土,沒有其它東西。” “你確定在這里嗎?” “是這里。” 李文化將土一點一點地挖開,土下面是樹根。段老五很聰明,他將衣服藏在樹根中間的洞xue里面,隨著時間的推移,樹根上面長出了很多樹根,埋在洞xue下面的衣服就更不會被人發現了。 李文化舉起鍬想鏟斷樹根,樹根比較粗,鐵鍬不起作用。樹根下面還有一些橫七豎八的小樹根。 歐陽平派翟所長到桃花塢一戶人家借來了一把斧頭。 水隊長接過斧頭,將樹根一一砍斷。 李文化挖了——準確地說是掏了十幾分鐘,仍然沒有看到段老五所說的衣服。 同志們的面前是一個臉盆大的坑,有五六十公分深。 歐陽平和郭老蹲在坑邊看了看。 “段老五,你說清楚了,洞xue有多深?” 段老五走到土坑跟前,朝土坑下面看了看:“還——還要再往下挖一點,你們看,那里不是有一個縫隙嗎?” 段老五所說的縫隙在土坑的斜下角。 李文化用鐵鍬頭朝段老五手指的縫隙撥了撥,縫隙變成了一個洞xue。 老雷接過李文化手上的鐵鍬,又掏了十幾分鐘,洞xue越來越大。 “老雷,停一下。”郭老道。 郭老和歐陽平蹲在洞口,一件白底碎紅花的衣服出現在洞xue的底部。 歐陽平用一根樹枝,鉤出衣服,這是一件的確良襯衫,上面有一些點狀、條狀和塊狀的黑斑——衣服收縮得很厲害。 歐陽平展開衣服,衣服已經不成形,而且收縮的很小很短。的確良屬于化纖產品,不太容易降解。 “段老五,一共有幾件衣服?” “有八件,一個人四件。” “哪四件?” “襯衫、褲子、褲頭,還有胸罩。” “這件衣服是誰的?” “這是蕭紅葉的襯衫。” 歐陽平抬頭時,無意中看到了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何小翠。她正站在不遠處的人群里面,顯得非常顯眼。 “小曹,你去把何小翠喊過來。” 小曹站起身朝山下走去,不一會,她帶著和小翠來了。 “歐陽科長,您叫我?” “對,大嫂,你看看這件衣服——它是誰的衣服?” “是蕭紅葉的,不錯,是她的衣服,他平時最喜歡穿紅顏色的衣服。” 段老五對蕭紅葉的衣服印象很深啊! 歐陽平走到段老五的跟前“段老五,除了衣服,還有什么?” “科長,你看——”李文化用鐵鍬勾出一件衣服——一件支離破碎的衣服,顏色是黑的——只是一些殘片,但還連綴在一起——看樣子,四一條褲子。 “段老五,這是誰的衣服?” “是——是我的。” “你的衣服?” “是我的褲子,當時,上——上面沾了很多血。” “你說清楚了,下面還有上面東西?” “還有兩雙鞋子。” “兩雙鞋子?” “對,一雙皮鞋,一雙布鞋。” 老雷將鐵鍬伸進洞xue里面,撮上來一只鞋子,還有一些腐爛的不成片的布。布是棉的,所以,腐爛的比較快,的確良是化纖產品,不太容易降解;鞋子是布鞋,鞋幫已經腐爛成泥,用樹枝碰一下就花掉了,鞋底表面也已經腐爛。 “歐陽科長,這只布鞋是翁英梅的。”何小翠道。 老雷又用鐵鍬搓了四次,除了一些布的殘片,就是三只鞋子,兩只皮鞋,一只布鞋的鞋底。皮鞋氧化降解的比較嚴重。已經嚴重變形和收縮。 “段老五,這兩雙鞋子分別是誰的?” “布鞋是姓翁的,皮鞋是姓蕭的。” 何小翠所言非虛。 郭老用樹枝撥了的確良撥襯衫,望著段老五道:“你是不是用衣服處理墻上的血跡了。” “是的。” 的確良襯衫的黑斑點就是血跡降解以后留下的痕跡。 “你殺害翁英梅之后,她的衣服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呢?” “和頭一起埋在花壇里面。” 同志們在挖上來的土中仔細尋覓,最后右找到四個“日”字形金屬扣,這四個銹蝕的很嚴重的金屬扣應該是死者文胸上調控文胸大小松緊的金屬扣。 最后,歐陽平和李文化又對撮上來的土進行了認真仔細的檢查,沒有發現其它東西。 歐陽平一行將段老五帶離平頂上的時候,一部分圍觀的群眾仍然滯留在現場周圍,人們大概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對那一段歷史印象比較深的老人會告訴你,桃花塢站巷口的女人就是從這個時候絕跡的,大概是在發生了兩個站巷口的女人被殺之后吧! 至此,5.1兇殺案的偵破工作改一段落。 半個月以后,段老五被判處死刑,公安機關在東門鎮的菜市口舉行了一個公審大會。這是東門鎮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公審大會,從公審大會開始前一個小時,到公審大會結束后半個小時期間,整個菜市口,北到蔡家橋,南到趙家橋,西到左所大家的趙家染坊和左所前街公安局的大門口。所有道路水泄不通,所有商鋪暫停營業。 歐陽平在將施梅蘭送回蔣壩之前,讓施梅蘭參加并主持了翁英梅和蕭紅葉的安葬儀式,兩個女人被安葬在泰山回民墓地西邊兩百米處的山坡上,只有兩座土丘,沒有墓碑,除了同志們以外,參加安葬儀式的還有何小翠夫婦,安葬儀式所有費用是由何小翠出的。至于為什么沒有將兩個女人送回家鄉安葬,原因是歐陽平等人到兩個女人的家鄉去了解情況的時候,翁英梅和蕭紅葉的家人非常冷淡,同志們在和他們談話的時候,他們是諱莫如深,當同志們提出請他們到東門鎮來看看死者的時候,兩家人以脫不開身拒絕了,同志們離開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提兩個女人的后事。所以,翁英梅和蕭紅葉只能在異鄉做孤魂野鬼了。這對那些站巷口的女人也是一種警示吧!人最重要的東西是尊嚴,“人”字一撇一捺,唯一支撐這一撇一捺的就只有“尊嚴”二字。 段老五不但弄丟了自己的尊嚴,還弄丟了母親的尊嚴,在東門鎮舉行公審大會的那天凌晨,段老五的母親懸梁自盡了。這件事情,連同段老五的可恥下場讓馮墻人和東門鎮人唏噓了很長一段時間。 對了,在結束這個故事的時候,筆者還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一下:房大慶終于和老婆趙杏花復婚了,兩位老人看在媳婦的份上原諒了兒子房大慶,天底下,哪有不心疼親生骨rou的呢? 如果不是房大慶傷透了老人的心,他們怎么會將他掃地出門呢?不久,房大慶搬回了左所大街——房家的老宅。幾天后,趙杏花的裁縫鋪也從進香橋頭搬到了房大臨街的門面房,不久,趙杏花又找了兩個徒弟,裁縫鋪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家人過著父慈子孝妻賢的日子。半年后,火柴廠的李廠長退休,房大慶成了火柴廠的廠長。 最后的結束語是:一個人,只要他一心向善,前面一定是一條充滿陽光的康莊大道,反之,一個人,如果他一心向惡,等著他的就一定是地獄——是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