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被帶著院門的時候，朝人群掃了一眼，然后停下了：“堂嫂，家里面請你照應一下，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放心吧！英子要是回來，我來照顧。”一個老太太道。

    “英子在公主村她大姐家——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你幫我照應一下豬和院子。”讓小女兒英子住在大女兒家，恐怕也是馬明槐事先安排好的。可見，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放心吧！我讓你侄子今天晚上就住過來。”

    馬主任的話是說給鄉親們和歐陽平他們聽的：我姓馬的是一個守法的公民，他們——你們怎么把我抓起來，就會怎么把我放回來。

    鄉親們不明就里，歐陽平和同志們的心里可有一本帳。

    馬主任恐怕還不知道田二秀被捕的事情，他可能以為田二秀已經中毒身亡——而且是畏罪服毒自殺。要不然，他不會這理直氣壯。

    當同志們押著馬主任走出葛家村的時候，村口站了很多人。有人看到了周隊長和門會計，便向他們打聽情況，周隊長和門會計什么都沒有說。

    一行人路過門頭村的時候，門翠華家院門前的棗樹下站了很多人，門老師也站在人群里面，門頭村人已經知道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

    人們之所以聚集在門翠華家的院門前，一是在談論“4.17”案，一是在等待馬主任的到來。馬主任幾乎每天都要從門頭村中間這條路經過，但像今天這樣被公安押著從村子里面經過，還是第一次，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往常，馬主任從這里經過的時候，一會兒和這個人打招呼，一會兒和那個打招呼，今天呢？馬主任低著頭，誰也不看。

    沒有人說話，鄉親們靜靜地看著一行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去。

    如果馬主任是一個聰明人的話，他應該知道，今天晚上，在門頭村，一定發生過一件很大的事件。

    黑暗中，人們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一個人的人生遭際竟然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面發生這么大的變化。誰能想得到呢？恐怕連當事人馬主任都不知道。

    周隊長、福生大爺、門老師和門會計把同志們送到木橋。

    分手時，歐陽平將周隊長好門老師拉到一邊：“周隊長，門老師，麻煩你們和鄉親們多照顧一下阿嬌，稍后，我們會有安排。”

    “您放心吧！先讓門翠華照應著，翠華最喜歡阿嬌兄妹倆，她和學軍一直沒有孩子，兩個孩子和他們倆也非常親近。”周隊長道。

    “由翠華照顧阿寶兄妹倆，再合適不過了。您想得非常知道。如果能為他們兄妹倆爭取到一點補助，那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門老師道，“兩個孩子可是無辜的。”

    “陳局長正在考慮這件事情，閻高山的哥哥犧牲在朝鮮戰場，阿寶兄妹倆也算是烈士的后代。”

    歐陽平想得果然周到。

    一行人回到公安局的時候，陳局長、李文化和小曹正在辦公室等候，田二秀被關在四號拘押室，歐陽平吩咐水隊長將馬主任關在一號拘押室。

    陳局長帶著那瓶水離開了東門，他今天晚上就要拿到拿瓶水的化驗結果，所以，他必須趕回去安排這件事情。

    歐陽平將陳局長送到菜市口，然后目送著陳局長騎上自行車消失在夜幕之中。

    在送陳局長的路上，歐陽平和陳局長談了三件事情：一，明天上午，陳局長趕過來參加審訊，先審訊田二秀，后審訊馬主任。

    二，以烈士子女的名義向市民政局申請生活補助，直到兩個孩子長大成人。陳局長完全贊同由門翠華夫妻倆照顧兩個孩子。他也是這么想的。陳局長和歐陽平相信，阿寶兄妹倆一定會堅強樂觀地生活下去。

    通過這個案子，陳局長對歐陽平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歐陽平不但有比較高的智商，而且有很高的情商，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案子，都能在很短的時間里，把自己融入到群眾當中去，魚兒入了水，自然會來去自如了。

    因為時間不早了，歐陽平干脆帶同志們到紅霞旅社湊乎一個晚上。

    大家一時沒有睡意，這有兩個原因：一，大家都很興奮，二，在抓獲田二秀和馬主任的時候，大家的心里面還有一些疑問，于是就聚集在歐陽平和水隊長的房間里面談案子。

    李文化提出了第一個問題：“科長，兇手為什么不直接把砒霜放進碗中，而要把砒霜放在瓶口上呢？”

    “放在碗里面，砒霜會沉淀，馬主任不能保證田二秀馬上就喝，放在瓶口上，倒水的時候，水就會你把砒霜沖進碗中。你有沒有注意到砒霜在瓶口的位置？”

    “在瓶口的下面。”

    “在抓手相對應的地方。”小曹也注意到了。

    “對，倒水的時候，水肯定要經過那里。藥粉隨熱水倒進碗中，正好起到調和的作用。馬主任對田二秀生活習慣非常了解，田二秀之所以在碗里面涼半碗水，就是想在想喝的時候就能喝。”

    “田二秀為什么要到后山去呢？”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田二秀兩次到后山的時間呢？”

    “都在九點鐘以后。”

    “不錯，水隊長說得對，我們進駐門頭村以后，田二秀和馬主任預感不妙，他們肯定有什么約定。”

    “對，田二秀到后山去，不是去見什么人，而是和馬主任互通信息。今天下午，我們跟蹤馬主任的時候，馬主任在大石頭跟前停留了一會，可能就是向田二秀傳達什么信息，要不然，田二秀今天晚上是不會到后山去的。”

    “不錯，馬主任知道這一點，所以，他躲在田二秀家西院墻外某一個地方，等田二秀走出院門以后，鉆進房間，我估計，馬主任進入院墻的時間，應該是我們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田二秀的時候，應該就是我們離開監視點的空檔，馬主任走出房間的時間應該就是小曹離開監視點的空擋。”歐陽平道。

    “這個家伙太精了，他估計即使有人監視田二秀的行蹤，在田二秀走出院門到后山去的時候，我們的人一定會跟上去，這就為了他下手提供了機會。”

    “是這樣。”

    “今天下午，我們跟蹤馬主任的時候，他身上穿的就是那件工作服，他利用這一點，把馮大海請到家中，還不弄出任何動靜，而我們不知道其中的奧妙，馮大海離開馬主任家的時候，我們跟了上去。他利用這個機會跑到閻家坳去了。馮大海離開馬主任家的時間在八點四十左右，馬主任到閻家坳的時間在九點左右。”

    “科長，即使砒霜被調和了，碗里面也還是會有殘留的，馬主任難道就不怕我們發現嗎？”李文化的疑慮很多。

    “在這種時候，馬主任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唯一的目的是要讓田二秀永遠閉上嘴巴？他以為，只要掐斷了田二秀這條線，我們就沒法找到他了。即使我們發現碗中的砒霜殘留，也不能認定田二秀死于他殺，馬主任一定會這么想，我們已經開始懷疑田二秀，田二秀選擇自殺，不是沒有可能，女人做這種有違婦道的事情，原因有很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把婦道和門風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所以，當女人感覺到丑事就要敗露的時候，他們是有可能走這條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