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找尋細節
“什么閑話,老人家。您說給我聽聽。” “去年春節,老大到我家去看我——我這個哥哥不但把孩子們照顧的很好,他對我也很照顧,那天中午,我們在一起喝了酒,就我們兩個人。酒喝到高興的時候,我們提到了孩子,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哥很是羨慕,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此話怎么講?” “不瞞你們說,我這個女兒很孝順,兩個兒子就差遠了,他們需要錢的時候就回來找我,沒有事情的時候,從來不回來坐坐,還是大哥是有福之人,生了四個乖巧懂事孝順的女兒。” “陳耀祖怎么說?” “他說,四個女兒確實沒有話說,剩下半句話被他咽回去,之后,老大就把話題岔開了。” “按照您的判斷,陳耀祖咽下去的后半句話會是什么呢?” “他對女婿不是很滿意,他應該是這個意思。要不然,他怎么會在遺囑里面寫上他百年之后,左所大街的三處房產自動歸到三個女兒的名下呢?活著的時候,他對女婿一直心存戒心。活著的時候,他能看著自己的女兒,伸腿之后,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放手也不行了。天下做父母的不可能陪伴兒女一輩子。” “他請您作為遺囑的公證人,是不是想請你在他百年之后,多照應四個女兒呢?” “老大在世的時候,當著四個女兒的面說過這樣的話,要不然四個侄女兒怎么會聽我的呢?其實,老大的那些話是說給幾個女婿聽的。特別是說給那個羅開良聽的。” “為什么要特別說給羅開良聽呢?” “老大是一個愛面子的人,我們陳家在東門鎮從來沒有讓別人戳過脊梁骨。羅開良在外面拈花惹草。要不是老大管著他,還不知道會是什么熊樣呢。” “老人家,請您回憶一下陳耀祖出事那天晚上的情況。” “那天夜里面十點多鐘,我聽見有人敲門,門敲得像擂鼓一樣,敲門的人是張登科。我就隨他趕到了黃窯崗。” “等我趕到的時候,老大已經斷氣了,他躺在床上,一家人哭成一片,亂成一團。” “您趕到陳耀祖家的時候,都有哪些人在場呢?” “四個侄女兒和侄女婿都在,還有柳媽,我meimei耀英隨后也到了,還有外甥鐘子童。” “外甥鐘子童?” “鐘子童是堂妹的小孩,和我們走得比較近。” 歐陽平之所以有疑問,是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陳耀祖的妹夫叫鄭其亮。 “老人家,您請接著說,當時的情況怎么樣?” “對了,你們要是不問這個,我一時還想不起來呢?”老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了一件事情,當時沒有特別在意,現在想一想,確實有點問題。” “老人家,您快說。” 所有人都來了精神。小曹適時地給大家添了一點開水。 “我問梅子老大走了多長時間,他們都說,剛走沒有一會。” “這里面有什么問題嗎?” “不對——他們說的不對。” “有什么不對?” “我摸了摸老大的手腕,又摸了摸胸口,一點熱氣都沒有了,我估摸,老大走了至少有四五十分鐘。他們卻說老大剛死沒有多久,頂多二三十分鐘,因為他們聽到老大喊了一聲。人斷氣二三十分鐘,胸口應該是有熱氣的。” 歐陽平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一根鐵釘從頭頂植入,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最起碼應該留出一點血來吧!兇手肯定要對尸體進行處理,處理干凈之后,才能弄出密室。因為,在給死者穿衣服之前,是要對死者的身體進行擦洗的。 “科長,清洗血跡,頭發就是濕的,這樣不是會被發現嗎?”坐在旁邊的李文化道。 “他可以用酒精,酒精揮發的比較快,你不要忘了,三月二十九號的晚上陳耀祖出事之前可是喝了酒的,用酒精清洗頭發里面的血跡,是不大容易被發現的,到吳所長和汪小引趕到現場的時候,小汪,你和吳所長是什么時候感到陳家老宅的呢?” “第二天早晨五點鐘左右。”汪小引回答道。 “這時候,酒精早已經揮發殆盡,而陳耀祖口腔里面的酒精應該還在。吳所長和汪小引沒有檢查頭發,即使他們檢查,也不可能發現,因為,死者的頭發非常密。鐵釘的頭部是褐色的,而人的頭皮也是褐色的。至于我們很容易就在陳耀祖的頭骨上發現了鐵釘,那是因為包裹頭顱的頭發和頭皮軟組織都沒有了。” 接下來,被請進古董店的是羅開良。 羅開良戴著一頂黑灰相間的方格鴨舌帽,上身穿一件藏青色呢子大衣,大衣里面穿著一件高領毛線衣,下身穿一條帶豎條紋的藍顏色褲子,腳上穿一雙棕色的棉皮鞋。看上去像一個闊佬。言行舉止也有些斯文的味道。 走進古董店的時候,羅開良的嘴上叼著一支香煙。 羅開良在椅子上坐下,他想蹺二郎腿,但沒有蹺,最后還是選擇讓兩條腿規規矩矩地放著。 羅開良的年齡在五十五歲的樣子。 “你叫羅開良嗎?” “是。我叫羅開良。” “多大年齡?” “今年五十五歲。” “干什么工作?” “我在鎮文化館工作。” 檔案資料上顯示,羅開良是東門鎮文化館的館長。此人有一些文化,寫得一手好字,還是一個京劇票友。 “羅開良,一九六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晚上,陳耀祖出事的時候,你在什么地方?” “案發當時,我在床上——在床上躺著。” “你一直在床上躺著嗎?我是說,大家發現陳耀祖出事以后,你也在床上躺著嗎?” “不,后來,我愛人梅子和張登科把我架到樓下——我剛做過手術,當時還不能下床。” “下去以后,你看到了什么?” “老岳父躺在西廂房的門檻里面。身體蜷曲在一起,老岳父大概是想打開門,但沒有打開就倒下了。” “從你愛人陳梅發現陳耀祖躺在地上,到把你架下樓,這中間相隔大約多長時間呢?” “想不起來了,當時很亂,我聽到下面的嘈雜喧嘩聲以后,喊了好幾聲,但沒有人理我,我估計他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的聲音比較低——我剛做過手術,不能用力。” “剛做過手術”,這句話已經說了兩遍。 “在你們聽到陳耀祖呼救之前,陳梅在什么地方?是你一個人呆在房間嗎?” “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但我們都聽到了老岳父的聲音。” 歐陽平想弄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陳耀祖在西廂房里面呼救的時候,羅開良到底在不在床上,他是不是和陳梅在一起。從已經掌握的情況來看,羅開良應該呆在自己的床上,因為他剛做過手術,無法下床走動,但作為一個刑偵工作者,是不會輕易相信未經證實的說辭的,任何說辭,特別是關鍵的環節,都必須有事實做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