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一條青魚
“她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件懷孕的呢?” “就在林靜離開后——就在十六號。她變得焦躁不安,到祠堂以后,我才知道我的擔心不是多余的。”馬主任又打住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趕到祠堂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書包,正準備鎖門走人。” “她要去干什么?” “她說她已經等不及了,她快要發瘋了。” “等不及——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托田部長幫她弄一個回城的名額嗎?眼看知青招工的名額就要下來了。可她卻說等不及了。” “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他要讓我付出代價,讓我名義掃地,讓田家堡人看看我的嘴臉。之前,她也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但我都沒有放在心上。我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 “為什么這么肯定?” “她出生在書香世家,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中學教師,她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她要是想說的話,第一個要說的人就是林姑娘。可我從林姑娘對我的態度上能看出來,林姑娘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 馬主任抓住了卞寄秋的軟肋。 “接著講。” “她精神上已經出問題了,她心里難受,又不能說出來,憋在心里,再加上她父母先后出事。” 這大概就是同志們想象中的痛苦掙扎。人內心的痛苦積累到一定的時候,如果找不到發泄的渠道,精神上確實會出問題,卞寄秋的母親在發病之前就有比較嚴重的精神憂郁癥,這對卞寄秋雖然談不上什么遺傳,至少有一種心理上的暗示。所以,馬主任說卞寄秋精神上有問題,應該是有根據的。 歐陽平在筆記本上寫了兩個字“父母”,并在“父母”后面打了一個問號。然后道:“馬主任,接著講。” “她以前也說過狠話,但從沒有說過那么很、那么絕望的話。” “十六號的晚上,卞寄秋說了什么絕望的狠話?” “她說她就是把自己毀了,也要和讓我顏面掃地。” 歐陽平能想象的出卞寄秋當時的心境。 “她突然發瘋似地沖出房門,我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我本來不想對她下手,我知道她很可憐。” 可恥啊!“可憐”,馬主任的嘴巴里面竟然還會蹦出這兩個字來。真是勝于無恥之尤。 “她突然喊出聲來。我沒有辦法,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拼命掙扎,我就把她摁到在地上——” “說啊!” “我用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歐陽平等人,四雙眼睛怒目而視:馬迎美嘴丫上掛著一點口水,面目猙獰之極,眼睛里面滿含兇光。 “我把她拖到床跟前——” “說!” “我——我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腦袋——” 馬主任一會兒擠一點牙膏,一會兒擠一點牙膏,思維出現了間歇性的短路。 “你前面交代的一只不錯,怎么到關鍵的地方就卡殼了呢?” “我將整個身體壓——壓了上去。” “卞寄秋沒有哀求嗎?” “哀求了——看她的眼神,應該是哀求了,但這時候,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對卞寄秋下手?” “是的,我確實早就想下手了,但一直不忍心下手,如果她不逼我,我還是不會下手,我已經找過田部長,我想,等她拿到知青招工的名額,再找一個地方把肚子里面的小孩處理一下,就不會再有什么事情了。沒有想到她連這一點時間也不肯給我。” “卞寄秋喊叫,你難道就不怕田鐵匠聽見嗎?” “田鐵匠到老二家喝酒去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他是一個饞酒的人,一見到酒就不要命了。” “繼續。” “我把她壓——壓在身底下,足足壓——壓了三四分鐘,看她的身子慢慢軟了,不動了。” “我——我試了試她的呼吸,搭了搭她的脈,她已經死了。” “我關上燈。鎖上門。” “尸體是什么時候處理的呢?” “我回去拿了一把鋸子、斧頭和菜刀。” 歐陽平的分析沒有錯,從尸體切口的整齊程度看,分解尸體的主要工具就是鋸子。 “你老婆孩子沒有看見嗎?” “他們都在老二家吃壽面、拜壽呢?” “尸體是在卞寄秋的房間里面處理的嗎?”歐陽平明知故問。 “我把她的尸體弄到祠堂的后院。” “是不是放花轎的那間房子?” “是啊!你們——你們是怎么知道的呢?”馬迎美睜大了眼睛。 “李文化,把東西拿給他看。” 李文化從包里面掏出一個紙包,打開紙包,然后走到馬迎美的面前:“馬主任,你仔細看一看——好好看一看——” “馬迎美,你看清楚了嗎?”歐陽平道。 “看清楚了——但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李文化回到座位上。 “我們在花轎上的一朵紙花上發現了這幾縷頭發。” 馬迎美的臉色更加灰暗。睜大的眼睛一下子閉合起來,就像一只即將一命嗚呼的麻雀一樣——小黑豆似的眼睛一下子合上了。 “你為什么要把卞寄秋的頭發剪下一大截呢?” “我——我想,卞姑娘的頭發太明顯了,在我們瓢兒井,沒有人剪這種頭發,如果卞姑娘的尸體萬一被人發現,你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死者就是卞姑娘。” “為什么?” “你們會以為此人的頭發一定很長——所以,你們不可能想到死者就是卞姑娘。” 同志們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 “你為什么要將卞寄秋的尸體分成三部分呢?” “我一個人弄不動,也沒有這么大的口袋。” “分開以后,你就能弄動了嗎?” “我來回弄了兩趟。” “為什么要用麻袋和口袋裝尸體呢?” “我擔心在路上碰到人,北山附近幾個村子有幾個獵戶——他們經常在更深人靜的時候到山上去收獵物,我怕碰見他們,在我們鄉下,背著口袋走夜路,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馬主任,根據我們實地目測,藏尸地點,當時的水位應該在兩米五左右,憑借你的水性,是如何將卞寄秋的尸體埋在淤泥下面去的呢?”歐陽平始終沒有忘記馬二春。如果同志們事先沒有一些思想上的準備的話,很容易被馬主任的話所蒙騙。 “當時的水位,我最清楚,大概在兩米左右,田家大塘水位最高的時候是在夏天,真正上水是在清明以后,清明之前的水位大多數的年份都比較低,就是因為我水性不好,才把尸體埋在那里的。如果我水性好,我會把尸體藏在塘中央。”馬主任說話滴水不漏,當然了,他是田家堡人,對田家大塘的水位是比較有發言權的,這說明同志們的分析和判斷出現了一些偏差,可見生活的積累有多重要。 歐陽平將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上面寫著一行字:“藏尸地點為什么會放在馬老二住的小棚子附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