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連奇山側(cè)躺池上 咽喉處六分切口
“古董字畫不讓賣,您可以做其它生意嗎?” “過幾天,這幾件門面房恐怕就不姓江了。” “您要把它賣了嗎?” “賣,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我怎么舍得賣呢?前幾天,房管所的人來,說要我把房子交給國家。”江別亭的眼神越來越暗淡。 當(dāng)年,確實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不少人家的房子被莫名其妙地收歸國有。 “江掌柜,連老板的生意還在做嗎?” “鋪子是不開了,但私下里還在做,他鼻子尖,關(guān)門的早,沒有遭到?jīng)_砸。” “我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呢?” “止馬營止馬巷188號。” 歐陽平掏出筆記本寫下了連老板家的地址。 “江掌柜,您和金仁強是不是很熟啊!” “是啊!他經(jīng)常到靜軒齋來轉(zhuǎn)轉(zhuǎn),但這是早些年的事情了。” “他以前是不是經(jīng)常賣一些字畫給您呢?” “他是來問一些字畫上的事情——還有古董上的事情。” “他很懂字畫嗎?” “是啊!他從十五六歲就開始往我這里跑了。金家有不少老底子。” “老底子?怎么講?” “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金家是大戶人家,到金公于這一代,越發(fā)的興旺。” “照這么講,金仁強在字畫上的知識是從您這里學(xué)的了?” “是啊!這小子精明得很,他除了想從我這里討一些門道、經(jīng)驗之外,還請我鑒定字畫和古董。但他每次來都不空手,都要帶一包香煙給我,有時候還會拎一瓶酒來。他知道我好這兩口。當(dāng)然,他到我們這里來,還有一個目的。” “什么目的?” “主要目的是看我怎么收貨出貨,他想了解行情。” “他為什么不把字畫古董賣給您呢?” “這小子鬼得很,他信不過我,他怕我壓他的價。他每次出手的時候,都要在我估價的基礎(chǔ)上翻一個跟頭。” 江別亭說的是行話,大家不大能聽懂江別亭的話。 “您能不能說得再明白一些。” “鴨子不撒尿——各有各道道。不瞞你們說,我給他鑒定字畫,可不是為了一包香煙和一瓶酒。”江別亭話中有話。 “他請我鑒定的字畫,都不是一般的物件,我是干這個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賺錢的機會。既然你們是為案子來的,我就不能誆你們。這小子干這個很在行啊!” “您是不是知道金仁強把字畫和古董賣給了誰?” “知道。” “是誰?” “是夫子廟寶來斎的連老板。” “他叫什么名字?” “叫連奇山。” “是您把他介紹給金仁強的嗎?” “如果是我介紹的話,金仁強是不會把東西賣給他的。” “這是為什么?”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金仁強精得很,他怕我和對方合起伙來騙他。” “江掌柜,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剛開始,我派人在夫子廟守候、跟蹤了幾次。他只認連老板一個人。連老板在朝天宮生意做得最大,他只做真家伙,從來不做贗品。” “您剛才所說的賺錢的機會,是什么意思呢?” “我和連老板是師兄弟,我和他一拍即合,說起來,我們是有點缺德,但干我們這行的,老老實實是做不了這種生意的。” “您接著說。” “我這邊把低價估得低一些,他那頭把價格壓得低一點。賺頭就有了。有錢大家賺麻。金仁強想多賣幾個錢,但他又急于出手——因為他等著錢去填女人的窟窿,所以,我們在價格上壓著他。逼著他以比較低的價格賣給我們,表面上看,他是把東西買給了連老板,實際上是把東西買給了連老板和我。” 江別亭果然是一個老手。 在買船票的時候,歐陽平順便問了一下最后一班船的時間。 最后一班船的時間是二十三點。如果趕得上,他們就走輪渡回東門鎮(zhèn),如果時間來不及,他們就騎自行車過長江大橋。 輪船在江面上行駛了二十分鐘左右,七點二十分,三個人走出了中山碼頭。 一路無話,八點十分,在幾個路人的指引下,他們到了止馬營止馬巷的巷口。 三個人推著車子依次進入巷口。 手電筒搜索到了188號。 水隊長敲門:“篤——篤——篤。” 開門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看不清她的臉——剛走進這黑咕隆咚的深巷,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yīng)過來,但說話的聲音像唱戲的。 “你們是——” “請問這是連老板的家嗎?我們是他的朋友。” 女人很警覺,她將腦袋伸出大門,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屋子里面的燈光反射在院門口:“我怎么覺得有些面生啊!” “請問連老板在家嗎?” “他——他被人叫走了。” “什么時間走的?” “就剛才,一盞茶的功夫。” “是什么人把連老板叫走的?您認識他嗎?” “老頭子說是熟人——是老頭子開的門。” “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頭子沒有說。” “這時候出去,一般會到什么地方去呢?” “你們到澡堂去看看,多半會在那兒泡澡。” “澡堂在什么地方?” “出巷口,向西,前面有一個大戲院,戲院對面就是。” 三個人推車依次走出巷子,然后騎車向西。 遠遠地就能看見閃爍的霓虹燈,果然就是戲院,戲院的對面就是澡堂,澡堂的名字叫“革命浴室”。這個名字的時代氣息太濃了。 三個人將自行車鎖在澡堂的門口。 門簾里面有一個賣澡票的地方,偌大一個玻璃窗,下面有一個三十公分見方的窗洞。 澡客們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沒等三個人開口說話,賣澡票的人已經(jīng)將三張紙質(zhì)澡票放在窗洞外面的窗臺上。 “同志,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你們找誰?” “我們找連奇山——連老板。” “他在里面洗澡。” “幾號亭?” “在一號廳。” “他們是幾個人?” “一個人,連老板只買了一張澡票。” 明明是兩個人,為什么只買一張澡票呢? 澡堂里面突然出現(xiàn)了嘈雜之聲。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血——好多血!” 第二道門簾被掀開,從里面沖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長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買澡票的人將腦袋伸出窗洞外。 “連奇山——連老板被人殺了——出大事了,我到派出所去報案。”中年男人沖出第一道門。 “太慘了!”又有一個人跑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卷毛巾,估計是一個跑堂的,“脖子被活生生地割開了一個大口子。” 歐陽平的腦子嗡的一下,心里面同時咯噔了一下,他神情凝重地望著水隊長和老雷。 也許,在他和郭老決定立即到夫子廟來找連老板的時候,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一盞茶的功夫,兇手的速度太快了。歐陽平不得不這么想:兇手一定知道了同志們的計劃,所以提前一步下手了。殺人滅口——連奇山一定知道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