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哭 pō18ьě.cōм
阮玉有一個秘密。 ——她的哥哥其實是個愛哭鬼。 這事兒有些傷害阮總英明神武的形象,所以她誰也不會說。 不過想來說出去也是不會有人信的。 接手阮氏的阮總經理溫文爾雅,舉止有度,逢人便帶叁分笑,做事卻是雷厲風行,出手果斷,怎么瞧都是心性堅定,果決剛毅的人,哪里會是那等哭哭啼啼的軟弱之輩。 只有阮玉才知道,這些不過都是表象罷了:她的哥哥從來不會流淚,但他的眼睛卻在哭。 阮玉到哥哥身邊時才3歲,記憶正是朦朧的時候。 旁的不大記得,只依稀覺得這個小哥哥大概不怎么喜歡自己。 但是阮玉心里卻是喜歡他的,興許不單是因為血緣和幼崽對年長者本能的依賴。 第一眼見到這個些許孤戾氣的小少年,瘦長的身型像顆青嫩的小白楊,倔強挺拔得棱角分明,這是從中庸的阮宅里出來的阮玉眼中見過最鮮明的模樣。 所以即便小少年的反感表現得那樣隱晦又清晰,阮玉還是情不自禁的追隨他。 直到忽然有一天她醒來,哥哥滿臉關切的守在她身邊,啊,是了,那時她大約是生了一場病,興許是感冒發燒之流——她是早產兒,生來不足,小時生病是常有的。 你看,哥哥果然是關心她的,只是一直故意疏遠她。 口是心非的哥哥。 阮玉對哥哥的一番慕孺得到了回應,從此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每天都守在家門口等哥哥回家,一看到哥哥的車到門口便歡天喜地的迎上去,像顆小炮彈,直直沖進哥哥的懷里,舉著嫩藕似的小手臂要抱抱。 哥哥每日的學習內容繁多,除去學校的課業還有專業的管理和經貿課程,此外還有健身和格斗術課程。 那時哥哥剛進入青春期,身上的戾氣無處掩藏,像是只孤狼,對誰都有股子兇狠勁兒。 唯獨對她是溫存的。 興許就是為這股子兇狠勁兒,那段時間每日哥哥回家都是一身的傷,身上臉上,青青紫紫。 阮玉看了心疼,眼淚汪汪的問他: “哥哥,哥哥,是誰打的呀,我去幫你揍他?!?/br> 阮譽嘴角帶著傷,一咧就是一陣疼,但他卻挑著笑: “是強森啊,你這小身板可打不過?!?/br> 強森是阮譽的格斗教練,前幾年是出了名的格斗冠軍,后來酗酒被退役了,淪落到了貧民窟,被阮家找來做阮譽的格斗教練。 這人是個老痞子,又毒又壞,阮譽十歲起跟他練,他雖然早熟,但那時還是實打實的孩子,這老家伙揍他卻從沒手軟過。 “那咱們不學打架了不行么?” 這些阮玉卻不懂,格斗如何厲害她也不知,只覺得打架是不好的,想來不學更好。 “不學的話,以后哥哥怎么保護玉兒呢?” 小少年皮膚白皙,桃花眼已經在長開了,淺栗色的眼眸盛著陽光,張揚肆意的模樣里漾著柔光。 “玉兒不要哥哥保護!”阮玉rou乎乎的小手捏成緊緊的拳頭,眼神里顯出堅定,“玉兒要保護哥哥!” 阮譽聞言一愣,輕笑: “會很疼的哦?” 阮玉怕疼,便是打針也要哭唧唧的撒半天嬌,聞言小身板僵了僵,抖著嘴皮堅持: “玉兒不怕!只要哥哥不疼就好了!” 阮玉其實是怕的,小臉嚇得雪白,但心里卻真心實意這樣想著,她滿眼望著哥哥,一絲一毫不曾錯漏,她看見哥哥瞧著表情半分沒有變動,眼角卻帶上了淺淺的緋色。 桃花眼著桃花色,那一眼成了阮玉腦中最柔軟的一處記憶。 哥哥···大約是哭了。 少年分明沒有落淚,可阮玉卻看出他眼中微薄的濕意,她伸出小手臂抱住哥哥,小手一下一下的順著他的發絲。 那時阮玉就知道,外表兇狠的哥哥,其實敏感又容易感動,她要格外小心些,不要惹哥哥哭。 哥哥不怕,等玉兒長大就好了。 ···嗯。 從那以后哥哥忽然就變得別扭了,而且還格外的黏人。 對此阮玉略略有些煩惱,但心里還是甜蜜的。 阮玉那場病后,飲食都是阮譽在家自己做的,只是那時阮譽雖然愛護她卻沒有一刻離不得跟前的陣仗,至少做飯時阮譽就自己在廚房忙,阮玉則在客廳玩她的芭比娃娃。 可是這日起,阮譽做飯時阮玉就在客廳待不下去了。 “玉兒,可以幫哥哥遞一下鹽嗎?” “玉兒,可以幫哥哥拿一下廚房紙巾嗎?” “玉兒,可以幫哥哥從冰箱里······” ······ “玉兒,可以幫哥哥找一下黑胡椒嗎?” 他找了各種借口,務必要阮玉時不時在他面前出現,才能安心做事。 誠然阮玉是很樂意給哥哥幫忙的,但是來來回回的在廚房客廳之間跑,她一個叁寸丁很快就累了。 只是瞧著哥哥這頓飯做的艱難,她實在不大放心讓他一個人呆在廚房,把黑胡椒從阮譽眼皮子底下遞進他手里后,她便搬了自己的小板凳也坐到廚房里去了。 看著她規規矩矩的坐在廚房里守著他,圓溜溜的大眼睛追隨著他,阮譽怔愣片刻,臉上做出嫌棄的表情: 女孩子就是黏人。 嘴角卻按耐不住悄悄上揚,手上的動作都要格外矜持優雅幾分。 阮玉歪著腦袋不明所以,一心一意看著他做飯,但凡見他手上慢了幾分就要顛顛的湊上去遞東西。 此后阮譽便似乎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但凡阮玉在眼前,便想將她差使得團團轉,倒不是些什么有難度的事,他就是想看她為自己前前后后奔走的樣子。 玉兒以后不是要保護哥哥嗎,那從現在就要開始鍛煉呀。 阮玉覺得哥哥說得很有道理,于是但凡阮譽在家,她就綴在他屁股后面幫忙。 且不論幫了這許多忙到底有幾分難度幾分作用,縱只是看到哥哥從一開始面上嫌棄心里開心,到現在變得溫潤和煦眉眼開闊,阮玉覺得大概自己幫的忙都是極有用處的。 這次阮譽在寫論文,阮玉就在桌邊上幫他整理資料,其實她那點年紀看得懂什么,但是想著必須要為哥哥做點什么,她便把散亂的資料收歸一起,按頁碼一頁一頁碼好,垛齊。 阮譽寫的專注,不知覺已經是深夜,阮玉撐著眼皮在一旁守著,可是看著看著就在一旁睡著了,小臉撐在桌上,rou乎乎的臉頰擠出圓潤的弧度。 等論文寫完,阮玉已經睡的熟了,阮譽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眼中神色難辨。 出神片刻,阮譽起身抱起阮玉,將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畢竟還是單薄的少年,抱人的力道小了些,動作大了些,于是阮玉就揉著眼睛醒了: “哥哥,你寫完啦?” “寫完了?!?/br> “那哥哥早些休息吧,玉兒也回房間睡了?!弊鲃菥鸵鸫搽x開。 “不用,就在這里睡吧。你睡,哥哥還不困?!?/br> 阮玉揉完眼睛,正要扯出一個秀氣的哈欠,聽了阮譽的話后生生止住,大眼瞪的溜圓: “這么晚了,哥哥你還不睡?是還有事嗎?” “沒有,只是睡不著而已。老毛病了?!?/br> 阮玉看著哥哥蒼白疲憊的臉,又心疼起來: “那怎么辦呢?···不然,我哄哥哥睡覺吧?” 阮玉想著小時候保姆哄她入睡的朦朧印象,一副十分擅長的樣子。 “好?!比钭u帶著縱容的神色笑得虛弱。 阮玉抬手抱著阮譽的脖子,小手在他肩上循著固定的節奏輕輕的拍,嘴里哼著催眠的童謠,在阮譽柔和的目光里,進入了夢鄉。 小笨蛋。 阮譽抿著自己都沒發覺的笑,將meimei香軟的小身子抱在懷里,順勢與她一起躺在床上。 他的失眠是從很小就開始的毛病。 一個人的夜里,他睡不著,身邊總是缺些什么東西,太空了,空的發慌,皮膚太涼了,需要一點溫度。 可是這一刻在床上,他的懷里抱著的這個孩子,她跟他留著同樣的血液,卻有著這樣炙熱的溫度,這樣美好的氣息,帶來一種安定的味道。 他模糊的想著,沉入夢鄉。 這次起,阮玉肩上的擔子又多了一份,她要做哥哥的小助手,晚上還要哄哥哥睡覺,雖然每次她自己都先睡著,但第二日看見哥哥香甜的睡容,她又覺得這樣的細節就不必在意了。 你看,他們兩個流著世間同一份血液的人,哥哥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給她穿衣梳頭剪指甲,她做哥哥的小助手,陪他做飯洗衣寫作業。 彼此依靠的阮譽和阮玉,是世間最好的兄妹。 只是,是什么時候開始生疏了呢? 什么時候開始哥哥看她的眼光,溫暖之外有了疏離尖銳呢? 什么時候開始,哥哥他···已經拒絕她的靠近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