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仲山直接跪在地上，連冷汗都滲出來了：“草民知罪。”

    “知罪便好。你乃鹽官縣耆老，年紀(jì)已長，本官也不便責(zé)罰于你，但望你知錯就改，回去之后告知鄉(xiāng)里村民事情真相，還顧家人一個清白，此事可能做到？”

    “能，一定能！”吳仲山擦了擦頭上的汗，他還以為這次少說也要領(lǐng)幾棍子，卻沒想到就這么輕輕地揭過去了。

    也算是他走運了。

    不過既然知縣大人都已經(jīng)開了口，他回去之后必定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那些嘴碎之人。要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白白糟了這無妄之災(zāi)。還有顧準(zhǔn)，以后讓村里人都敬著些吧，李大人明顯就要保住這位，他們要是再敢不長眼睛地犯上去，回頭倒霉的就是他們了。

    “行了，你且回去吧。”

    “是。”吳仲山心中唏噓，趁著李況讓他退一下的檔口，趕緊加快步子離開了縣衙。

    這地兒再多待一刻鐘他都覺得渾身難受！大半輩子的臉面，只今天一天就全丟光了。

    顧準(zhǔn)定定地瞧著李況，從來沒有人如此設(shè)身處地地替他想過，今日之事若是他費盡心思謀算來的，顧準(zhǔn)心里也不會有任何波瀾，但偏偏……他什么都沒做。

    證人都離開之后，李況才又問高崇德跟：“你可還有話要說？”

    “我……”高崇德幾次張嘴，卻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他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現(xiàn)在能查的都已經(jīng)查出來了，他還能說什么呢？說自己無辜，說自己是被冤枉的？笑話，根本沒有人會信他的。

    李況與韓方對了一個眼色，稍微商量了一下便迅速定下罪行：

    “罪臣高崇德，身為鹽官縣鹽監(jiān)卻知法犯法，收受賄賂，鼓動鹽場官吏一同受賄，罪大惡極。另有勾結(jié)高利貸人員，蓄意謀害顧子方，煽動謠言逼迫顧子方之妻，數(shù)罪并罰，著令沒去全部財產(chǎn)，秋后問斬。”

    顧準(zhǔn)吐出了一口濁氣。

    秋后問斬，算算日子也沒有多長時間了。

    高夫人頗有些震驚，沒想到他會真的被判了死罪。雖然她之前的確是那么盼著的，但是真等到判了死罪的時候，高夫人忽然又有些舍不得了。

    到底夫妻一場，也沒有什么生死之仇，且比起自己的懲罰，高崇德地這個顯然更慘烈些。人死如燈滅，命都沒了還有什么指望呢？

    高崇德往后一坐，癱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語。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高修文也有些不忍，小聲說：“爹，要不咱們找叔父求求情？”

    高崇德蓋上了臉，找弟弟求情？只怕他們一家也兇多吉少。

    這么大的案子只審了鹽官縣這邊的人，怎么可能呢？府城城那邊肯定不會就這么算了，等到朝廷清算的那一日他這個弟弟也會徹底完了。

    樹倒猢猻散，他弟弟一倒，高家還能剩得了什么？

    高崇德悔上心頭，早知如此，他又何苦去貪那些銀兩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苦來哉？

    沒過多久，高家三人又被重新押了回去。該處置的人都處置了，就連那幾個放高利貸的也未能免罪。高家余下人，也都有了安排，但凡有罪的無一人幸免。

    且因為高崇德貪污太多，縣衙把案子審?fù)炅酥缶桶才湃巳コ伊恕?/br>
    李況還是存了一點私心，告訴顧準(zhǔn)：“你也跟過去看看吧。”

    顧準(zhǔn)遲疑了一瞬，隨后誠心地道了一聲謝。

    “快去快回，記著你弟弟meimei還在家等著你呢。”李況交代。

    顧準(zhǔn)默了默，而后點了點頭：“弟子知道。”

    縣衙這邊的動作也快，晌午早就過去，這里頭的官差都未曾用過中飯，只是李大人既然交代了，他們便一刻不停地直接趕到了高家。

    高家府宅里頭，犯了事的人早就已經(jīng)被抓去牢里了，剩下的看情況不對也一早卷了包裹走人，就連韓姨娘跟高修明也盤算著要離開。

    剛收拾完了細(xì)軟，還沒來得及想要逃去哪里，院門便突然被人踹開了。

    高修明趕緊把細(xì)軟藏了起來，錯愕的看向這群人。

    顧準(zhǔn)站在院子里，看著這些官差翻箱倒柜的抄家，不由得記起了往事。當(dāng)年高崇德的人也是這么將他們家洗劫一空的。只是當(dāng)年于現(xiàn)在畢竟不一樣，現(xiàn)在他們名正言順，所以顧準(zhǔn)行得正，走得也直。

    這群人手下一點都沒有留情，看到韓姨娘還膽敢私藏金銀，一拔就奪了過來。

    韓姨娘踉蹌倒地，心中悲愴：“你們這是干什么？還有沒有王法？”

    甫一說完，韓姨娘便聽到有人輕笑一聲。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顧準(zhǔn)，明明是光風(fēng)霽月人，此刻在他們母子兩人眼中卻有如修羅一般。

    顧準(zhǔn)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們的幻想：“你還跟我說王法？真是可笑。高崇德罪大惡極，已經(jīng)被判了死罪，按照王法，他貪污的這些銀兩自然是要充公的。”

    “可我們并不知他做的事，這府里的金銀也不全是貪污得來的。”高修明據(jù)理力爭，“他犯了罪是他的事情，我與姨娘卻是清白的。”

    “你吃他的，用他的，如今他犯了事，一句不干你的事便能推得干干凈凈的了？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啊，高秀才。”顧準(zhǔn)笑他實在是蠢，他也不介意給這母子倆來個最后一擊：

    “對了，忘了告訴你們，高修文科舉舞弊，此乃大罪，朝廷為示懲戒，將你的秀才功名一到抹去了，從此之后你便只是白生了，且終生不得科考。”

    高修明身子驀地僵住，直愣愣地盯著顧準(zhǔn)：“你方才說了什么……”

    第31章 結(jié)束   大仇得報的感覺

    顧準(zhǔn)還挺喜歡這種鈍刀子折磨人的感覺, 他說了這消息之后便跟著陳楓一塊兒去抄家了，只留下高修明一個人在那兒喋喋不休，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韓姨娘都快被他嚇壞了, 擔(dān)心兒子出了什么事一個勁地在旁邊安慰：

    “我兒莫怕, 高修文作弊是他高修文的事情, 與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咱們的功名是自己考出來的, 哪能說沒就沒了？天底下可沒有這么不公允的事情。”

    高修明終于有了些反應(yīng), 只是卻苦笑一聲：“娘，那可是科舉舞弊啊。”

    韓姨娘堅持道：“那也不關(guān)咱們的事，就算鬧到李大人跟前也不是咱們沒理。”

    高修明聽到這句, 已經(jīng)不愿再說話了。

    這樣的大罪，如何能不牽連到他？之前也是他大意了, 不愿意把事情想的太糟糕。且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又實在太快，讓他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

    可高修明轉(zhuǎn)念一想，就算他有準(zhǔn)備又能如何，難不成他還有膽子與朝廷對抗么？縱使他姨娘一直在說此事與他們無關(guān)，可高修明也知道，只要犯了這事兒, 可不管這與他們有關(guān)無關(guān), 只要他們還是高家的人就會被牽連。

    只是他何其無辜！

    終身不得科考，不得入仕，既著么著，他往后還能有什么指望？

    高修明漸漸心如死灰，連自己家里被掏空了也都無動于衷，都已經(jīng)不能科考了，他還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反倒是韓姨娘，看見他們把家里的家產(chǎn)都抄干干凈凈的, 又是急又是氣，上前攔了好幾波卻都被人掀開了，趴在地上哭的妝都花了。

    “強盜，這都是些強盜！”

    沒有一個人可憐她。

    就連高家的那些下人也都趁著這個機會趕緊溜了，本來他們還打算臨走之前帶些東西走的，可看這個架勢也知道帶不了。與其留在這里受窩囊氣，還不如趕緊回家呢。

    這高家怕不是祖墳葬的不好吧，一夜之間就被抄了家，老爺跟夫人還雙雙下獄，這得倒了多大的霉才能這樣啊？

    顧準(zhǔn)一行人來的快去得也快。高家?guī)缀跛械臇|西都堆放在庫房里頭，且里面的東西還都有一本冊子，內(nèi)容詳盡，幫他們省了不少的事兒。

    將庫房里面的東西收好運回縣衙后，顧準(zhǔn)他們自然也功成身退了。

    出了高家，顧準(zhǔn)回頭看了一眼兩扇高高豎起的紅木門。沒有人守門，也沒人有善后，站得這么遠(yuǎn)都能聽到里面那位韓姨娘的哭罵聲。

    “真是沒有天理了，這是要逼著咱們母子倆去死啊……”

    顧準(zhǔn)嗤笑，這不是還沒死嗎？

    如今他們還有宅子住，要不了多久這宅子也會充公。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還有一個身嬌rou貴沒吃過苦的姨娘，想也知道往后的日子定然不好過。高家人不好過，顧準(zhǔn)也就放心了。

    只是抄家過后，顧準(zhǔn)的情緒卻并未有所起色，反而日漸低落。

    回了縣衙后，李況那邊卻直接跟著□□去了府城。鹽官縣的事情雖處理完畢，可府城那兒卻還有一堆事要審理。朝廷對此次鹽場貪污跟科舉舞弊兩案十分重視，府城那邊雖然該抓的人都已經(jīng)抓了，但是還有一些人也需清算。

    顧準(zhǔn)沒有跟著，因為兩日后，高修文跟王長茹就要被押送出鹽官縣了。一個被流放，一個發(fā)配充軍，認(rèn)真說起來也分不出誰更慘一些。這樣大快人心的的時刻，顧準(zhǔn)自然不能缺席。

    只是他雖去了，卻沒讓顧長安跟顧長樂跟著。私心里，顧準(zhǔn)不愿意他們插手高家的事，甚至都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些內(nèi)情。

    巳時剛過，兩輛囚車便大搖大擺地駛過東街角頭。

    顧準(zhǔn)坐在二樓臨床的位置，窗戶大開，正欣賞著酒樓下的風(fēng)景。只可惜，這里與街頭隔的還是稍微有些遠(yuǎn)了，高修文與高夫人又一路低著頭，實在看不清他們的臉色。

    不過外面總少不了有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開始還畏懼兩側(cè)的官差不敢走的太近，可是看著看著不少人便發(fā)現(xiàn)那些官差壓根就不管他們靠的近不近。這不，當(dāng)下就有人忍不住了。

    高家在鹽官縣這么多年也不是沒有得罪過人，如今既然高家倒了，也該是他們出氣的時候了。

    人群中有一個直接團起一把菜葉子扔下她們母子二人，口中大罵：“呸，害了那么多人，總算是得到報應(yīng)了。”

    有人不解：“不是說是因為科舉舞弊嗎？怎么成害人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們高家除了科舉舞弊該犯的事兒可是一樣都沒少，最可惡的是高崇德這個當(dāng)老子的，為了一己私欲直接把人家顧秀才給害的家破人亡了。有權(quán)有勢就是好，害的人還能風(fēng)光這么久。”

    “風(fēng)光什么呢？這不是報應(yīng)來了嗎。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這壞事做多了，遲早有一天都會得到報應(yīng)的。”說著，那人直接認(rèn)出了一個臭雞蛋。

    高修文被砸了個正著。

    他氣的想罵人，只是想到，自己若是真罵了怕會被砸的更狠，所以只能先忍著。

    看到這一幕，顧準(zhǔn)本以為自己會覺得高興，不曾想他竟一點感覺都沒有，除了覺得可笑。

    囚車行到酒樓下面的時候，高修文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立馬偏過頭，精準(zhǔn)地鎖住了扎在人堆里的王維谷跟袁新。

    高修文眼中瞬間猩紅一片：“畜牲，你竟然還敢過來？！”

    “呵。”王維谷挑釁一笑，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階下囚罷了，根本沒有害怕的必要了。敢讓他meimei做妾，就該有這樣的下場。

    任憑高修文叫的再兇，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的，哪怕高修文恨不得直接下去活刮了王維谷。

    袁新見此心中還頗為遺憾。好好的一個錢袋子就這么沒了，要說誰虧了那肯定是他虧。高修文若是還在，受益的肯定是他呀。不過如今也還不錯，高修文犯了錯卻也沒有牽連到他們頭上，已經(jīng)算是走運了。反正都已經(jīng)被發(fā)配充軍了，那往后只當(dāng)是不認(rèn)識這個人吧。

    系統(tǒng)上線了：“滴，挑撥三人小團體的任務(wù)成功完成！任務(wù)獎勵：二十兩銀子！”

    系統(tǒng)興奮地搓了搓手。它的錢袋子現(xiàn)在只剩十文錢，前段時間顧準(zhǔn)那廝明知道自己沒錢還非得買東西，害它白白貼了幾十文，真是想想就來氣。

    不過現(xiàn)在可算好了。等這20兩銀子入賬，那可就是一筆巨款了！

    系統(tǒng)甚至已經(jīng)提前興奮起來了：“咱們現(xiàn)在可是身懷巨款的人，待會兒可要好好去街上逛一逛，順便買點菜。你現(xiàn)在可是擁有廚神技能的人，就就不想試試看自己做飯有多好吃？”

    “不想。”顧準(zhǔn)冷淡至極。

    “那你想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顧準(zhǔn)最后看了一眼，那母子倆便徹底淡出他的視線。

    從起之后，鹽官縣再不會有高修文跟王長茹。不久之后也不會再有高崇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