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彈了彈衣角，指著自己，對阿叔說道：阿叔你看我這身板，像是能打過那些身高體壯的看門人嗎？

    阿叔定睛看了看他，這才相信了他的說辭：原來如此。

    放下了心，阿叔也有心思開始數錢了。數了一遍后，阿叔又將木匣子遞給了方明楓，這銀錢還是你拿著吧，如今你也大了，又在外頭做生意，身上得多備些錢財才是。

    阿叔說的是。方明楓從匣子中拿出一串銅錢，將剩下的又合上，對阿叔道：在鎮集上，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久時間，身上帶的錢多了，也容易被人搶，這一吊錢就夠我用了，剩下的給阿叔，就當是我孝敬您的！

    三言兩語安排好了第一桶金的去處，方明楓十分滿意自己的計劃。

    這、這不成，不成。

    見阿叔如此，方明楓就坐下，直接對阿叔說道：阿叔，您是我的長輩，也是我的親人，若不是當初阿叔千里迢迢從中原將我帶來，恐怕此時我還不知道在哪里討生活，如今我長大了，掙了錢，自然是得一心先孝敬您的。

    這錢阿叔就收下吧，瓜地還有許多西州蜜，賣出去的話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到時候掙了錢，還有的是地方花。將家中舊屋翻新一遍，待冬天時就不用帶著家當在草原上跑來跑去了。

    阿叔聽著，便懂了他的意思，他道：那、那行，我就先替你收著，若是以后手頭缺錢，就和阿叔說！

    見阿叔應下，方明楓心中也是高興，笑道：好嘞！

    阿叔得了錢，放哪里都覺得不安心，便從床下的一個木箱子中掏出個物件，輕輕撫摸了半晌，然后將裝錢的木匣子與那物件放在一處，鎖上放回了床底下。

    第二日，方明楓和阿都沁又和昨日一般，早早起了床去地里摘瓜，然而今天，方明楓卻道：今日少摘一些。

    為何？阿都沁有些不解：昨日賣的那般好，今日不多摘一些？

    方明楓想起昨日掙的錢，臉上便不自覺帶了笑，他解釋道：就是因為昨日賣的多，今日才要少摘些呢。

    你想想看，鎮集能舍得花四五十文買只瓜的人家，也就那么一點，大多數人家肯定不舍得這么多銀錢。有錢買瓜的人家，昨日大都已經買了，今日再去，應當大部分都是不太富裕的人家，咱們摘的多了，到時候賣不出去，只能眼巴巴看著瓜蔫巴，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再者說，剛剛將小半車的西州蜜賣給迎岳酒樓。光是這小半車的西州蜜就夠他們賣一段時間了，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買的。

    原是如此，我知曉了。阿都沁點了點頭，對方明楓道：家中糧食剩下的不多了，今日去鎮集，還得捎帶些糧食回來。

    到了鎮集，方明楓和阿都沁都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前來買瓜的人的確比前一天少了許多。

    想到方明楓之前說要少摘些瓜的話，阿都沁不由得松了口氣。

    賣瓜，就得賣新鮮的。若是蔫巴了，價格肯定就不能那么貴了，辛辛苦苦幾個月侍候瓜田，他自然也不想讓辛苦得來的瓜果低價賣出。

    一旁的張二郎見兩人終于來出攤，興奮不已跑到他們面前，對方明楓說道：嗨呀！你是不知道，昨日你走的時候早，你離開之后有好多人過來問我這邊是不是有個攤子賣瓜果，可惜那會兒你們已經離開了，不然還能賣出去不少呢！

    多謝張二哥告知，那他們今日可否還來？

    定然是回來的，昨日我告知他們今日你們回來，但我也不知道你們啥時候才能到，索性就說不知道，讓他們看著時候點自己估摸。張二郎看著別人賣瓜賣的這么火熱，心里說不羨慕是假的，每日掙這么多銀錢，換成是他，做夢都得笑出聲來。

    不過就算是羨慕，他心里也沒起什么心思。別人的畢竟是別人的，自己沒本事也怨不得他人不是？只要吃穿不愁，他也樂得沒志向。

    有錢固然很好，但奈何自己沒手藝啊！

    張二哥辛苦了，昨日還不忘幫著我們，這點東西就當是請二哥吃的，帶回家給你夫郎也嘗嘗嘛！

    張二郎大大咧咧，見人如此，便接了下來：多謝！他心中盤算著，今日若銀錢賺的多一些，就再買一半瓜帶回去，給夫郎的阿爹阿娘也嘗嘗。

    說話間，生意便上了門，張二郎打了聲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攤位。

    今日天氣陰涼，方明楓剛賺了一筆錢，現下覺得人少一些也挺好。他轉頭對阿都沁說道：你想去玩嗎？

    愣了一下，阿都沁說：不想。

    真不想？方明楓倒是很想四處跑一跑看一看，我想著，咱們好不容易來了這條街，卻還沒仔細逛過，你真不去嗎？

    阿都沁笑了一下：你去吧，現下攤子上沒客人，我就在這看著攤子和小毛驢，我在這等著就好了。

    見他眉眼間舒展，神情確實是不想逛街，方明楓就沒勉強他，只道：那好，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方明楓離開攤位，左看右看，確定了一個方向。

    這條街委實不小，越往東邊，鋪子就越多，從西邊一路過來的方明楓能夠明顯發覺這邊的攤子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則是各種各樣的鋪子。

    賣脂粉的，賣飾品的，賣布料的，還有食肆，糧店等等，方明楓看花了眼，不知道該先往哪里去，索性就去了糧店。

    他還記得阿都沁說家里糧食快不夠了，嗯，是得帶點回去。

    糧店的小二是認識他的，先前方阿叔帶方明楓來過好幾次，方明楓自己也來過幾回，次數多了，小二也能知曉這人是哪個。

    方明楓一進門，小二便瞅見了他，過來問道：你可有段時間沒來了，今日想買些什么？現下正是收糧食的時候，價格比往常要稍稍便宜一些。

    說是便宜一些，但其實沒便宜多少。秋季糧食豐收，價格自然會稍稍低一些。因著人們大都愛存糧食，這價格也沒低到哪里去。

    只因這年頭糧食是大多數人的首選，那些家中有錢財的，大都買了許多糧食存在家里，備不時之需。而那些沒錢的人，就更想寫存些糧食，省得家里出什么事，小輩們連口吃的都混不上。

    方明楓心中了然，對小二道：小二哥，我還是要些米面就行。

    夏秋交接之時，糧食價格要比現下便宜的多。那些有錢人想寫存新糧，就會將去年積壓的糧食拿出來便宜賣掉，再買入新糧。如此一來，導致秋季豐收之時價格不低，夏秋交接時卻價格低廉了。

    阿叔就是那會兒在糧店買的糧食，這不，吃了許久才見底。

    過了一會兒，方明楓付完錢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停住。小二見他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怎么了？

    方明楓有些不好意思：咳，就是小二哥你說，送人東西的話，送什么比較好？

    小二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心中恍然明白什么，笑容揶揄：怎么了？送給心上人？

    不不不，不是。方明楓趕忙擺手，他就是想著，給了阿叔自己賺的銀錢，也要給家里另一個成員些東西，不然他心里總覺得不得勁，過意不去。

    但他想來想去吧，就是想不明白阿都沁到底喜歡什么。他平日里看起來什么都不喜歡，方明楓實在沒招，這才突然想到問問小二。

    小二比他年紀大個幾歲，勉強算是同齡人，應當能說上些。

    咳咳！小二低聲問道：送給姑娘的還是小哥兒？

    方明楓老實回答：小哥兒。

    哦，這樣啊小二稍稍思索一下，對他道：姑娘們大都喜歡胭脂水粉，衣裳首飾什么的，小哥兒大抵也是如此，不若你去看看簪子鐲子？

    好，多謝小二哥！方明楓得了答案，懷中抱著新買的糧食，向小二道別：我改日再來謝你，今日就先走了，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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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出了門， 方明楓就直奔首飾店去了。

    遠遠的看著，便是許多人熙熙攘攘的模樣，其中大多是些女子和小哥兒， 鮮少有漢子在里頭。

    方明楓倒是沒注意這些， 進了屋子，頭一件事就是找到小二，對他道：小二哥，你們這的簪子都有什么樣式的？

    小二忙的腳不沾地，卻還是抽空回他：喏， 那邊柜子上都是，您先自己看著， 有想要的和我說就是。

    見小二忙碌， 方明楓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在小二的示意下去看簪子。

    平日里阿都沁都是用布將頭發綁住， 現下看來，買個簪子倒是合適。除了這個， 他還準備給阿叔也帶些東西回去。

    付了錢，出了門。方明楓準備回去的時候， 看見路邊一家布料店，頓了頓就進門買了幾尺布。

    買些布回去，給阿叔做件新衣裳，天氣越來越冷， 阿叔身體不如先前康健，需得做個厚實點的冬衣，這會兒手里有銀錢，得買個稍好些的布料才是。

    店里布料大體分為三種， 麻布，棉布和綢緞。綢緞在現下自然是用不起的，方明楓就退而其次選擇了棉布。

    一切就緒，方明楓左右手滿登登的回了自己的攤位。恰巧看見阿都沁正忙活著，攤子邊上圍了一些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什么。

    他趕緊將手中的東西放在驢車上，然后拍拍手過來幫阿都沁。

    正巧見到他來，一個高壯的漢子指著方明楓，問阿都沁道：他也是你這的？

    沒等阿都沁回答，方明楓就點了點頭：我就是老板，有啥事跟我說就行。

    那漢子還擰著眉頭，方明楓湊到阿都沁身旁，小聲問道：怎么了這是？

    他說想買瓜，我就告訴他價錢，然后他就說我是訛人，說賣這么貴不如去搶。 ？？？

    世界上真有這么厚臉皮的人？沒錢買就怪店家，有錢了豈不是得趾高氣揚覺得別人伺候他都是本分？

    思索間，那高壯的漢子擰著眉，一臉的理直氣壯：便宜點，五文一斤我就買。

    方明楓一時有些無語，但還是好脾氣的告知對方：對不起客官，我們小本生意，沒法便宜，不過您可以和別人合伙買一個，一人一半，或者我們攤子直接賣一半瓜給你，如何？

    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這樣已經非常厚道了。但方明楓還是有些低估了面前漢子的厚臉皮程度：不行！我就要一整個，你賣五文！

    見此，方明楓也懶得向他多說什么，只覺得這人不可理喻，仿佛聽不懂他說的話似的，來來回回重復那一句話。

    客官，我們小本生意，真的沒法降價，就是換別人來，我們照樣是這個價格，不過您要是買的多，倒是可以降成九文一斤。

    方明楓說著，便裝作不經意間把官府發的木牌子掃到地上，他彎腰去撿，一邊還說：這年頭擺個攤子還得花錢，不是我不便宜賣，實在是手中沒甚銀錢啊！

    木牌子是官府發的，這事鎮集上的人都知道，而它們這些擺攤的只要辦了木牌，那就是官府護著的人，誰來了也不好使。

    互市的開通本就利國利民，加上官府的強制管理，如果說以前這些混混還能趁亂打劫，現在就是完全不能占一點便宜了。

    無他，若是這攤子上出了事，半條街的人都能作證，而犯事的那個，大概率就得被官府抓走了。

    知曉自己今天占不了便宜，漢子臉上青青白白，最后耷拉著一張臉，十分不忿的說道：呸！誰稀罕你家的瓜！還不知道味道如何，說不定就和那酸澀的果子差不多，哪來的騙子！

    因這漢子是鎮上有名的混混，所以這會兒攤子邊雖沒多少人，但遠遠近近不少百姓都在看這個熱鬧，那眼神和竊竊私語的動作被方明楓一覽無余。

    在那漢子恨恨離開之后，張二郎也送走了攤子上買東西的客人，趕忙過來對方明楓說道起來這漢子的事情。

    方明楓才知曉，原來這攪事的漢子名叫宋大牛，從小生的身高體壯，手上的力氣更是比常人大許多。因這些，宋大牛在鎮上可謂是威風極了，像張二郎自己這種的，更是不敢和宋大牛對上，生怕被對方盯上。

    雖然被他盯上不會出什么大事，但宋大牛一個混混，自然是有許多種法子能攪的各處不得安寧，張二郎從沒主動招惹對方。他又不傻！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不好嗎，若是非要招惹混混，不就是純粹給自己找麻煩嗎。

    張二郎道：宋大牛是個小心眼的，今日他在你這吃了扁，恐怕還會來找麻煩，這段時日你當心些。

    好。方明楓應下，又順手拿了塊切開的西州蜜，遞給了張二郎：多謝張二哥告知我，不然我肯定不知道他的底細。

    張二郎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這都是小事，順口一說的事兒，這瓜賣的這么貴，還是留著多賣些錢才是。

    不由分說將西州蜜塞到張二郎手中，方明楓道：哎呀，張二哥我還有事，我先去和阿都沁說說，你那邊是不是有客人去了，你趕緊回去看看去！

    張二郎聞聲扭頭，恰好看見兩個粗布麻衣的女子在攤子上挑挑揀揀，沒功夫多說，張二郎就趕緊回了自己的攤位。

    這邊剛經歷過差點被碰瓷的事件，一時之間也沒什么人上來問價，方明楓和阿都沁就閑了下來。

    看著默默拿草生串銅錢的阿都沁側臉，方明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么。

    從懷中掏出那根新買的簪子，正準備遞給阿都沁的時候，方明楓卻突然有些慫了。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這樣，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都甩出腦海，然后對阿都沁伸出手，手心里正當著那根新買的木簪子。

    雖是木的，卻是用較好的桃木所制成，價格雖然不貴，但也不便宜。他在挑選簪子的時候，下意識覺得阿都沁不會喜歡那些花里胡哨帶流蘇的，所以他選了個木制的，千挑萬選了一個上頭帶著祥云團的。

    他覺得這個挺好看，就是不知道阿都沁喜不喜歡，心中忐忑著，方明楓靜靜的等待著阿都沁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