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慶章帝發泄完怒氣,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把:“你起來吧!” “是……” “東洲之事,你做的很好。” 五皇子面上一喜,不由期待的看向這一國之君。 “可你這手段未免暴虐了些,你二哥就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蕭源神色一黯:“可若非如此……東洲之局恐怕難破。” “朕原本以為你會有更好的法子,卻不想……罷了,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自責,往后行事多注意分寸,多向你皇兄學著點!” 蕭源薄唇緊抿,略有些委屈,學什么?學他在殿上當眾頂撞父皇嗎? 慶章帝似也看穿他的心思,又蹙眉道:“當然,朕也不是說,你就朽木不可雕!你自有你的過人之處!有些事朕交給你還是很放心的!” “是!”蕭源應道:“兒臣定然不會辜負父王!” 慶章帝點頭,又問他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蕭源知他說的是顧飛揚要回封地一事:“兒臣還是堅持殿上所說,一旦開了這個先河,北闕和禹城恐怕……這樣一來,皇爺爺臨終之前將四王世子召入京中的苦心便白費了。” “朕何嘗不知啊!”一說起這個,慶章帝只覺得頭疼難耐:“你也看到了,就算沒有老二位顧飛揚說話,朝中也有偏向靖平的臣子,到頭來,反是朕的不是!” “父皇,眼下尚缺一個留下顧飛揚的理由!這個理由最好還合理合據!” “什么理由?你說說看!” “兒臣還沒想好……” 一國之君深深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朕都一籌莫展,你又能有什么好主意!” “但兒臣會竭盡所能為父皇分憂!” 蕭平又重重嘆了口氣道:“要是朕的兒子都像你這樣,朕也無憾了!你去吧,若能想到法子自是最好的!” “是!” 蕭源心事重重的回到府中,如今父皇已經松口,同意顧飛揚回靖平,他若再強行去攔,非要得罪靖平不可。 若將來靖平能順利削藩也就算了,若是不能,在他問鼎皇位的路上,靖平勢必要成為他最大的絆腳石。 在門口輔一下車,就見好友古硯正笑瞇瞇的等在他家儀門之下。 此刻看見他,不由笑彎了眉眼,拱手抱拳道:“恭喜恭喜,恭喜五皇子殿下凱旋而歸。” 蕭源苦笑一聲回以一禮:“都是昨天的事了,你今日才想著要恭喜。” “昨日人多,也沒來得及跟殿下說話,本想夜間來找殿下,又怕殿下才回京中有許多事要辦,便只好今天來了。” 蕭源請他入內:“也無甚大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就算有大事,你來,我還是得好生招待的。” 古硯爽落一笑,勾了他的肩道:“如何,你此番功勞,皇上可有嘉獎啊?咱們在東洲的時候可說好了,有福同享!” 蕭源苦笑不已:“你想要什么嘉獎,我給你就是。” “啊?”古硯笑不出來了:“皇上沒獎勵你?” 后者搖頭:“想來此事也不適宜大肆褒獎,反叫另外三王難堪。” “也是,那皇上私下可有稱贊過你?” 蕭源依舊搖頭:“今日似是想夸兩句的,奈何二哥又去鬧了一出,父皇震怒,沒能抓住二哥,便將怒氣撒在了我的身上。” 古硯一時有些無語:“皇上怎可如此,他自登基以來就惦記著削藩,你如今給他解決了這樣一個心腹大患,他沒什么表示也就算了,怎么連夸兩句都這般吝嗇!” “你也不必為我抱不平,從小到大,習慣了。” 古硯伸手抱了抱他:“殿下,大器終會晚成,若文相信,殿下將來的成就定遠不止于此。” 蕭源低聲而笑:“有你這話,縱然千夫所指,我也不怕了。” 古硯又點點頭道:“近日京中有傳言說,東洲宋家是被殿下滅門……” 蕭源不由一凜:“你還不信我?” “殿下多慮了,我豈會不信,當日是我跟殿下一起到的東洲,也是我拿圣旨給殿下借的兵馬,卻不想,終還是慢了一步……” “嗯……”蕭源垂眸道:“我趕到東洲城的時候,宋同心連帶他的家眷都已遭橫禍,無一活口……” “若京中風評對殿下不利,殿下還需早做澄清。” “我明白。” 古言點點頭,又道:“對了,達奚烈此番奔投無門已然對殿下死心塌地,只需殿下許以重諾,將來北闕也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蕭源不由喜道:“若文,我該如何謝你?” “哈哈,我早已經想好了,若殿下將來成為這天下之主,我要向殿下討一山川秀美之地,從此隱居才好!” 蕭源卻搖頭道:“這事我可不允,此番作為與飛鳥盡良弓藏有何區別?你若眼饞那名山大川,我便叫人在小蓉山給你辟一處田園!” 古硯卻是滿臉的不情愿:“殿下也太狠了些,叫我歸隱也不得安寧!” “眼下還有更狠的呢!”蕭源嘆了口氣:“父皇同意顧飛揚返回靖平封地了。” “什么!”古硯大驚:“這,這是真的?皇上不是一直想要削藩嗎?怎么會……” 蕭源冷哼道:“到底姜還是老的辣,我就知道,靖平王顧驍此番來京,絕對不會是探望孫子這么簡單。” 他自十五歲便跟著武帝南征北伐,是四王之中最年輕的一個。 當年在軍中便以‘詭’名著稱,說他用兵詭訣,為人靈通,看似粗獷無謂,卻心思細膩,時常出其不意。 他今日既敢提出這個想法,便代表他在暗中早已為今日做了伏筆。 無論是收買人心也好,還是威逼利誘也罷,今日他既然說了,便勢在必得! 顧驍雖是顧飛揚的親祖父,但因顧飛揚四五歲便來了京城,對顧驍的了解很多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若說明玉珠是他向往的榜樣,那顧驍就是他的指路明燈。 時至今日,他才知曉自己這明燈不光為他照亮來時路,甚至也為他點燃明日光! 回王府的路上他雀躍不已,一想到馬上就能回家,回靖平了,他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來。 顧驍看他高興自己也跟著高興,下馬車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的叮囑他道:“既然皇上已經同意了,便準備起來了吧,切記,高興就放在心里,不可流于表象,你高興了,有人可是會不高興的。” “知道!最不高興的就是皇上嘛,孫兒明白!” 顧驍欣慰點頭,進門后又不由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后跟著的那個面貌丑陋的小廝:“你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二皇子和五皇子都對他這般上心?” 明玉珠只得將頭垂的更低,顧飛揚卻道:“我身邊的哪個人他們不上心?就是子丑和美麗他們也都一清二楚。也就寅卯常在暗處為我辦事他們差找不到罷了。” 說起寅卯,他又有些不甘心道:“這段時間,我叫寅卯在五皇子身邊安插了一些人,若我離京,這些人不是就白白浪費了?” 明玉珠耳尖一動,計上心來,也不知顧飛揚愿不愿意將這些人留給她。 但她若問起自己為何要要,又該如何回他? 顧驍低聲道:“你還想找出他的問題?” “嗯!” 老王爺深深嘆了口氣:“雖說玉珠那孩子死的蹊蹺,但也并非就一定和五皇子有關……” “爺爺!?”顧飛揚驚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顧驍卻警惕的看了一眼明玉珠:“你到我書房里來,我慢慢跟你說。” “好!” 明玉珠目送這爺孫倆離開,其實她不用聽也知道顧驍想說什么。 她在藍湖遇到埋伏的時候,禹城本可以出兵相助,但鏖戰三天禹城也沒派出一兵一卒。 這是父王想讓她死呢。 但蚩然叫陣曾提過五皇子的名字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若不能在五皇子身上找出真相,她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回房間將易容的裝束去掉,深深吸了口氣,刻意瞇小了眼睛,她覺得眼皮都要抽筋了。 “明珠!”美麗從外頭奔了進來,滿心歡喜道:“你知道吧!我們世子要回靖平了!” “我不光知道,還親耳聽到皇上同意的。”她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的眉毛,被她削短了一截也不知什么時候能長出來。 美麗喜道:“太好了!我也很久沒回靖平了呢!明珠,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靖平可好了,比京城好一百倍!” 明玉珠大駭,京城在她的印象中已經是頂好的了,比京城還好一百倍,那得什么樣? “難不成你們靖平的路是金子鋪的?河里流淌的不是水,都是上等美酒?” 美麗想了想:“對!差不多!” 還,還真是! 她對靖平還真有點好奇起來,若將來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在臨死之前去靖平看看也不是不行…… 她用美麗的螺子黛將缺失的眉毛補上半邊,仔細端詳了一下,還行,出門的時候不會嚇著別人。 只聽美麗又興致勃勃道:“你別說,你長得還挺好看的,比那柳大姑娘好看!對了,世子是要完婚后走,還是帶柳大姑娘回靖平完婚啊?” 她手上動作一頓,眉梢直接畫飛了一截:“這我就不清楚了,想來,會完婚后再走吧……” 顧飛揚會不會娶她的‘骸骨’她不知道,但娶柳輕言已經是板上釘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