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案中案
聽聞韓玥要提審住在死者隔壁牢房的犯人時,劉字面色幾不可察地變了變,“那我馬上去安排。” “短短幾步路,犯人不會又隱疾爆發吧?”云衍似笑非笑地說了句。 劉字賠著笑,“王爺說笑,怎會有那么巧的事。下官這就去安排,請各位移步問訊室。” 韓玥收拾完出來,見寧羽吐得小臉蒼白,“你還沒走?” “我等你。”寧羽用力皺了皺鼻子,轉身,又是一陣干嘔。 韓玥自己抬起衣袖聞了聞,身后,云衍淡聲說:“還好。” “是還好。”韓玥笑笑,與云衍并肩走向訊問室。 寧羽氣得直跺腳,“阿牛,你等等我!” “我寧家的女兒不需要人等,想要,就追上去,憑自己的本事奪取!”寧淵負手而立,遙望著韓玥背影,幽幽說道。 寧羽眨眨眼,不可思議:“爹,你不會是想要我來真的吧?” 寧淵笑笑,“有何不可?” 寧羽翹著嘴,有些不甘,“從晉王到一個小仵作,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身份就如衣衫,誰說人一輩子只能穿一件衣衫?”寧淵拍拍女兒肩頭,“記住,投其所好,方能事半功倍。” 寧羽瞪著寧淵的背影,仍覺不可思議。 所以,這是鼓勵她拿下小仵作……為了寧家,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投其所好,寧羽回望驗房,胃里又是一陣翻涌。 問訊室,犯人已帶到。 今天所有人似乎都很低調,主位明晃晃的擺在那里,卻沒一個人上座,就連堂堂寧相都很低調在站在一旁。 晉王,寧相,刑部尚書,孰國舉足輕重的三位大人物就那么靜靜看著一名小仵作。 而小仵作韓玥仿佛就不知道壓力是什么東西,反正她眼里只有案子。 只見她淡定地翻閱著犯人案卷,“鄭崇明……呵,這名字可真有意思。三月初三,搶劫行兇,致三死一傷,故判斬刑,秋后問斬。” 親屬一欄寫的是無。 韓玥合上案卷,走近幾步,平靜溫和地打量鄭崇明。 二十歲,還很年輕,卻有著一雙混濁蒼老的眼睛。 韓玥開口:“搶劫多為求財,為何殺人?” “順便為民除害而已。”鄭崇明漫不經心地答。 韓玥似乎有興趣,“說來聽聽。” “沒什么好說的。” 鄭崇明如此一句,卻又繼續說道:“本該救無數人性命的錢財,被他們肆意揮霍,讓他們多活幾年已經是便宜他們,這些個貪得無厭的狗官,死不足惜!” 韓玥重新打開案卷,劉字出聲道:“死的是戶部巡官二人,度支部主事一人,傷者只是車夫。三位死者……死狀都很慘烈。” 韓玥看見了,死者慘狀可以用四個字概括,剔rou削骨。 rou全喂了狗,三人找到時,只剩白森森且殘缺不全的骨架子。 云衍一聽便明白過來,“又是貪污賑災款所致。” “晉王以為殺光襄州的貪官,這世道就干凈了嗎?”鄭崇明目光望向云衍,語聲嘲諷,眸中卻帶有幾分敬重。 云衍厲道:“貪官自有律法查辦,不能成為你殺人的理由。” 鄭崇明冷笑,“律法……律法只是你們約束平民百姓的工具而已,若有忌憚,何來貪官?!” 這番言論,十分熟悉。 云衍也察覺到了,噤聲看向韓玥,示意她繼續。 韓玥點點頭,將案卷還給劉字,再次看向鄭崇明,“聽起來,你自認是正義之士,何故要殺一個囚犯?” “我沒殺他,我什么也不知道。” 鄭崇明很明顯地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低下頭,方才所有外露的情緒瞬間收斂。 韓玥:“昨晚子夜時分,你可有聽到隔壁犯人,也就是死者的慘叫聲?” “沒有。”鄭崇明答得很快。 “獄卒都聽見了,你沒聽見?” “沒聽見犯法嗎?”鄭崇明舔了下嘴唇,挑釁般看著韓玥,“那你判我有罪好了,反正遲早都是一死,早死早超生。” 韓玥不為所動,只問她想問的:“死者慘死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嚇他了?怎么嚇的?” “講殺人細節給他聽?扮鬼?” 鄭崇明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動不動,韓玥點點頭,“對一個沒殺過人且神智不清的人來說,你的作案細節確實夠殘忍恐怖。” 此言信息量有點大,劉字和寧淵雙雙變了臉色。 韓玥只當沒看見,壓低視線,只專注于鄭崇明臉上細微的表情。 她繼續往下問:“誰指使你這么做的?這個人在現場對嗎?” “他們給了你什么承諾?幫你假死?” “你成功將死者嚇瘋后,獄卒是否來看過?” “他們是否知情?” 韓玥聲線低沉:“鄭崇明,你辜負了自己的名字,你一點都不聰明。” 鄭崇明震驚般飛速抬頭,又垂下。 韓玥無意識地點點頭,自顧自地說道:“鄭崇明三月犯案,四月入獄,前日才轉移到重刑牢房。” “因有人承諾,只要他能嚇死柳元斌,便可助他假死還他自由。” “鄭崇明本就是隨便試試,沒想到運氣好,還真將柳元斌給嚇瘋了,嚇到隱疾爆發,活活痛死。在這過程中,牢頭,獄卒全程目睹,他們興許不知情,但應該是有人交待,不許多管。” 她突然轉身看著劉字,眉頭深皺:“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背后之人是如何得知柳元斌患有血絡結節之癥的?” 尤記得醫學經典《黃帝內經》中血絡論里有記載,血絡結節又稱為奇邪,血脈盛時,絡脈堅硬脹滿而發赤,或上或下,無固定的部位,小的像針,大的像筷子。在這種情況下,用刺絡放血的方法會萬無一失,但僅限于外部,rou眼可見。 死者血絡長在內部,除非用x光拍片……當然,待癥發時有經驗的醫者,興許可以根據癥狀推測出。 韓玥眸光忽明忽暗,劉字的心跟著七上八下。 “這,這本官如何得知?” 韓玥目光筆直,“敢問大人,近期可有請大夫來過牢里?” 劉字作回憶狀,“沒,沒有吧……” “大人忘了,昨日韓大夫來過。” 跪得滿頭大汗的牢頭,突然憨頭憨腦地冒出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