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君臣相見
次日,天還未大亮。 寧宣習慣早起習武,途經主院時,遙見元福與元忠立在院中竊竊私語,那元福像是說到了什么傷心事,幾度垂淚。 而元忠則是面色驚變,似乎被什么事給嚇著了,竟是怔著,連句安撫的話都說不出來。 寧宣擰眉,總覺得這晉王府上下都怪怪的。 究竟是出了何事? 他略一思索,轉身走去翰林別院。 別院,蕭池還未從宿醉中清醒過來。 伺候他的貼身宮人來報:“陛下,大將軍來了。” 蕭池翻了個身,“朕說了,誰也不見。” “可大將軍說了,擔心陛下安危,非見不可。” “非見不可?”蕭池被這話刺得一痛,緩緩坐起來,笑得蒼白:“即是非見不可,你還在啰嗦什么,讓他來便是。” “大將軍有意給朕留幾分顏面,那有給臉不要臉的道理,你說是吧?”蕭池拍著宮人的臉,笑得森然。 宮人渾身顫抖著,“是,陛下。” 蕭池搖搖晃晃起身,往美人榻上一靠,寧宣便帶著一身凜人之勢走了進來。 “臣參見陛下!” “愛卿快快請起……”蕭池一手撐著下巴,懶懶地:“愛卿一路奔波甚是辛苦,朕昨兒個身子不爽,沒能前去迎接,還忘愛卿體諒。” “臣不敢!”寧宣剛起身,忙又抱拳跪下,“聽聞陛下龍體有恙,晉王又不在,臣太過擔憂,方才斗膽,未經通傳便擅自前來,還望陛下恕罪。” “愛卿對朕如此關懷,何罪之有,快快請起吧,賜座。”蕭池打著呵欠,望了眼窗外,“天快亮了。” “是的,陛下。”寧宣抬眸,“陛下今日可好些了?” 蕭池撫撫眉頭,語聲淡淡哀傷:“朕這心里的五臟六腑,總是時好時壞,這一刻還好好的,說不定下一刻就肝膽俱裂……” 他望著寧宣笑笑:“誰知道呢?大概只有老天爺知道吧。” 寧宣微微頷首:“御醫早說過,陛下之癥是憂思過度所致,還望陛下安心。” 他眼珠子左右微轉,又道:“凡事還有晉王在呢,陛下你說是吧?” “是呀……”蕭池笑:“江山社稷,有寧相,有大將軍,有晉王,朕確實是沒什么可cao心的。” 寧宣道:“聽聞晉王事務雜亂,也抽不出什么時間來陪陛下,依臣之見,陛下還是早日隨臣回京吧。” “都聽愛卿的,你安排便是。”蕭池伸了個懶腰,一副馬上就要睡過去的樣子。 寧宣貌不經意的道:“那等晉王回府,臣便與他商議。” “他……還未回來?”蕭池眼睫微顫,眸底似有苦痛漫出。 寧宣雙眸微狹,生出異色,語氣無波道:“聽說有急案,臣都還沒見上一面呢。” 怕是……回不來了…… 一口氣堵在蕭池喉間,使得他咳嗽劇烈,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似的。 寧宣面色一驚,忙上前輕撫他后背,幫他順氣。 片刻后,蕭池氣息漸漸平穩,他死死抓住寧宣手臂,“二哥。” 一聲二哥,令寧宣眸中突生驚濤。 多少年了,他都忘了當初結拜一事……一如父親如言,年少時的誓言那是能當真的。 可這一聲二哥……仿佛能使時光倒流。 寧宣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只覺得鼻頭微酸,“陛下,陛下如今是陛下,臣萬萬不敢當。” “云衍有時也叫朕四弟。”蕭池苦笑了聲,“這大概就是你們的區別吧。” 兒時的戲言,有人未放在心上,而有人又太當真。 寧宣默了默,“起碼有一點,我們都一樣,愿為陛下效忠。” “好,好好好……”蕭池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他突然抬眸看著寧宣的眼睛,“若有一日,你當上皇帝,會比朕做的好嗎?” 寧宣愣住。 帝王無能,這四個字,聽得多了,不知何時便在他心里落了根。 有時,心里也會想,如果是他,他將如何? 但這是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頭,如剛冒出的嫩芽般,并沒有什么力量。 所以,被帝王如此直擊那一處時,寧宣內心是震動的。 這一刻,他從帝王那雙常年迷蒙的眼睛里,看到了嘲諷,看到了不屑,也看到了寒涼。 他突然覺得那目光太過瘆人,像把刀子一樣,直戳人心。 寧家世代忠良,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帝王不是無能,只是無力,只是在用他的方式,讓那一天來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寧宣苦笑:“臣不知道,臣不敢想。” 蕭池擺擺手,想說什么,終只是一聲長嘆。 “朕乏的很,愛卿退下吧。” “是,陛下,臣告退。” 寧宣站在門口,眼前,天已大亮,光明一片。身后,光線昏暗,帝心沉涼。 他在一明一暗間回頭,說:“陛下所思所想,臣不敢妄猜。臣只想說,為臣一日,臣便會忠心護君一日。” 許多事,亦不是他能左右的。 寧宣大步走出翰林書院,迫切的想見云衍。 想從他經年不變的堅定眼神中,獲取一點力量……至于這力量究竟要作何用,他不知道。 然而,晉王府上下仍是一片死氣沉沉。 看樣子,云衍仍是未歸。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一陣吵鬧聲。 寧宣信步走去,見元福父子二人正在同一名老者說話。 老者看起來很激動:“你們倒是說說看,王爺究竟帶她去了何處?先前,王爺分明派人來過,說她會在昨日回家,結果呢?” 元福耐著性子,“老先生莫急,咱家已經說了,發生急案,王爺需要阿牛前去驗尸,便一道去了。” “去了何處,你們總得知曉吧?” “這次王爺走得急,沒能交待,我們確實不知。” “不不不,肯定不是這樣的……” 寧宣大步走過去,“出了何事?” 元福面色微變,上前回話:“王爺帶去辦差的人中,有個叫牛軛的,是老先生義子。先前受了點傷,還未痊愈,老先生擔心,便來要人了。” “還有這種事?”寧宣目光一凜,“能跟著晉王辦差,是何等的福分,他竟還敢到府上來鬧,如此愚昧無知,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