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疏離人格
云衍腳步走得不急不緩,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把被刀鞘包裹著的寒刃,可即便隔著鞘,也給人一種生人勿近感。 韓玥回想起來,她去晉王府多次,除了府上沒有多余的下人,尤其是沒有女性外,府上還不接受拜訪,頂多也就是收個拜貼。 不喜社交,有很強的界限感,典型的疏離型人格。 疏離型人格的形成,和早起的依戀關系的建立有很大關系,也可能是因重大的、有意義的事件,造成的人格改變。 他幼時應該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加之‘摯愛’離世,所以,才筑就了這樣一身冰寒堅銳的鎧甲吧。 韓玥心里莫名涌上一絲憐憫。 利用專業去分析除當事人之外的對象,其實很不禮貌,有違職業道德。 韓玥很快斂神,正想問問情況,轉移下注意力時,云衍開口說道:“此次北狄派來的議和代表,是北狄王最小的兒子渠無惑。據店里的伙計說,昨晚,渠無惑等人就在酒樓里喝酒。李世軒是個商人,與北狄多有生意往來,當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當即趕回來招待?!?/br> “后來,李世軒酒量不敵,醉得不省人事,被扶至上房休息,直到今日午時,隨從見他還未起床,去尋,才發現人已經死了?!?/br> 韓玥:“所以,王爺需要我做些什么?” 方才,不正在驗尸? 云衍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說,有可疑對象不必浪費時間審問,直接帶到你面前嗎?” 韓玥眨了下眼睛,“哦,是。” 平平無奇的回答,平平無奇的反應,不知怎的,就戳中了云衍的點。 他笑了一下,晦暗的眼底,因而,多了些許明光。 韓玥很莫名,有種被當小孩兒逗弄了的感覺。 “城里的言論,想必你已經聽說。” 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松馳是錯覺,云衍語聲仍舊冷沉:“昨晚,渠無惑就宿在醉風樓,且,有人指認夜半時分,曾見他進去過上房。” 韓玥了然:“王爺想讓小的排除渠無惑的嫌疑?” 云衍點頭,“這是其一。其二,現在輿論越演越烈,百姓從起初的恐慌,到現在的憤怒,更有大膽者帶頭,將驛館圍住,要求交出戎人,拒絕議和?!?/br> 他停頓了一下,才道:“本王打算將案情進展和細節,公之于眾?!?/br> 韓玥微震:“王爺這樣做,在兇手看來,是對戎人明目張膽的袒護,這只會更加激起他的怒火。” 云衍冷哼一聲:“本王就是要讓他知道,一個自以為是的跳梁小丑,改變不了什么!” 韓玥默了一瞬,“小的斗膽,敢問王爺對議和一事,究竟作何打算?” 這等大事,她一個小仵作自是沒資格問,但事關案情,不能問也要問,大不了被訓斥一頓。 果然,云衍駐足,雙眼危險一瞇。 “兇手真正想激怒的人,其實是王爺您,這一點,想必您已經感覺到了?!表n玥毫無懼色,如實說道。 云衍:“正因如此,本王才不能被他扯著鼻子走。” 韓玥正要說什么,云衍已加大步伐,無情冷漠的話涼涼傳來:“無論何時何地,都別忘記自己是何身份!” 呵! 自大!迂腐! 她不過就是想說,兇手的需求已經很明確,議和一事若再繼續僵著,還會再死人。她若知道議和內情,或許能從中找到機會引出兇手。 說實話,以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角度來看,云衍對待議和的態度其實很奇怪。 若說他主張議和,北狄使者都來近半個月了,他至今未正式接見,天天就讓那幾個文人陪著討價還價。 若說他不主張議和,以他行事殺伐果斷的性子,絕不會允許戎人入關,還能在城里大搖大擺地自由行動,說不定早就直接開戰了。 韓玥分析,作為襄州的天,他自是不希望看到子民再受戰亂之苦。但家仇國恨又放不下,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所以,干脆僵著。 又或者,其中有常人不能想象的隱情,比如牽扯什么權謀爭斗之類。 直覺應該是后者,原因很簡單,這位爺可不像是什么事都可以忍的人。還有兇手的行為,細思,也有很多問題。 要真那么恨戎人,難道不該是直接去刺殺使者? 殺人嫁禍,制造輿論……手法不太像是一個被仇恨控制住頭腦的兇手可以做到的。 韓玥有一聲極輕的嘆息,提醒自己。 這可是另一個時空,完全不同的時代背景,不能完全套用她在現代的那些經驗理論。亦不能盲目自信,應當謹慎再謹慎! 因想得太過專注,她竟沒看到眼前擋了一堵rou墻,直直撞了上去,鼻子頓時痛得她眼冒淚花。 “你突然停下干嘛!”韓玥氣惱。 云衍轉身,看她眼淚汪汪地摸著鼻子,攏了下眉,眸光格外的幽沉,直看得韓玥心里毛毛的,以為他又要擺譜訓人時,方才聽他沉著嗓子道:“有些時候,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你可明白?” 韓玥莫名,這是在解釋他剛剛的惡劣態度? 她有些懵地點頭,“小的知道?!?/br> 云衍也點了下頭,嚴肅道:“走路專心點。” 看她眼睛還紅著,他似不悅:“別忘了你現在是男兒身份,一點小事就哭哭唧唧像個娘們兒似的,像什么樣子!” “……” 韓玥忍了忍:“鼻子是人比較脆弱的器官,與眼睛之間連接著許多神經,且流淚可以降低身體的壓力,提高身體和心理的耐受能力。所以當鼻子受到撞擊時,因為疼痛,身體要有一個緩沖與轉移的方式?!?/br> 本已轉身欲走的云衍,又一個急剎,這次,韓玥反應迅速,身子后仰躲避。 云衍默然一瞬,“所以,重點還是走路要專心?!?/br> “……” 好像,沒毛病。 剛走下樓,不知何時到的韓沖便迎上來,看一眼韓玥,驚道:“阿牛,你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 韓玥別過頭去,不想認識他。 韓沖眨眨眼,難道是差事沒辦好,被晉王罵哭了?嘖…… ‘欺負’二字令云衍揚了下眉,淡道:“情況如何?” 韓沖立即正色:“稟王爺,按您的吩咐,都已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