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需要。”似乎是要強調自己的身份，田武面無表情繼續道，“這點希望你理解，挑選演員本來就是要和我商量著進行的事情，如果你一個人說了算未免太過越權。”

    “越你妹…”楚凡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著，自己辛辛苦苦辦海選做策劃的時候怎么沒見誰出來獻計獻策，等事情都要塵埃落定又蹦出來鬧騰。

    楚凡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了，整個片子從劇本到選角到開拍和入場設備等等都是他準備的，就算是公司的人，他也有底氣半點不懼。

    “那你是為了安插華宜旗下簽約藝人？”

    楚凡之前也就這個問題和張學華商量過，需不需要為公司藝人留出名額，畢竟華宜進軍電視劇產業也有在這個行當安放培養大批簽約藝人的目的。

    對方替自己了解過公司意思，并沒有在這部劇中強制安插指定演員的要求，沒想到這位新官上任就給自己來了這樣一個通牒。

    “不是。”田武沒想到這個新人導演會問出這個問題，順口答道。

    “那就是安排自己看好的演員進來？”

    田武臉色一變，“…什么意思？”

    “要是我不想換呢？”

    看到對方猶豫的神色，楚凡大概明白了幾分，這位沒準吃了哪位演員的回扣，想要借用權力辦些私事。

    這樣的人情買賣要是對方提前私下和楚凡商量，礙于彼此的合作關系楚凡沒準真會給留個龍套角色。反正圈里的這點破事誰都知道，沒準哪天挨上誰求誰，演員水準差不多的話也不是非要死心眼盯著一個。

    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派頭指揮導演，哪怕年齡上確實沒什么錯，也讓楚凡難以接受。

    更何況擺明了是要以權謀私，就算這個圈子比國足還亂臉面還是要的吧？

    看到楚凡不愿退讓的神色，田武嗤笑一聲，“到底是個新人……這樣的事情不能憑借意氣來，明白嗎？”

    眼看局勢有些僵，坐在席位上的幾個員工打圓場道，“要不等演員都湊齊了再商量去留？不必為這事傷了和氣。”

    “制片快坐下歇歇。”一個還算有眼力的年輕燈光助理幫忙搬過來個凳子。

    確實，要是在一部戲剛開始的時候劇組兩個核心人物就為演員吵得不可開交，被人笑話沒什么，影響到作品的制作就不大好辦了。

    對此楚凡也并不糊涂，只是對面前這個下達通知完全和現實不搭調的家伙有些反感，也不知道陳尚林是從哪個朋友那介紹來的。

    “海選的角色就那幾個。”楚凡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做出自己最大的讓步，畢竟他也沒見到那海選的幾位演員，“到時面試的時候一塊來就好了。”

    “這樣，也可以。”聞言，田武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在他理解來看就是說他還有否決權，和楚凡直接答應了沒什么兩樣。

    “當然，這事是商量著來，如果田老師選的人我覺得不合適，那也沒辦法使用。”

    “呵”田武看著這個人不大脾氣不小的導演，不曉得這小子怎么這么不上道，難道不知道自己在預算上做做文章足以把他給煩死嗎？

    “那就拭目以待了。”和楚凡的率性而為不同，田武臉上的神色始終讓人捉摸不透。

    隨后這位執行制片坐到桌旁，“正好借這個機會也來說說我對這部戲的安排。”

    有了這個制片人的突然殺出，楚凡的思路也被徹底打亂，索性收好自己的東西百無聊賴聽這個制片人講解自己的計劃。

    “由于資金有限，咱們是優先照顧攝影部門…”田武沒有顧忌旁邊楚凡的態度，在那里喋喋不休說著，“不過我保證，要是資方追加投入，一定第一時間補齊其他部門經費。”

    還沒開拍就已經在各種卡資金預算，楚凡很好奇這到底是不是陳尚林的意思。

    如果是這個意思，他絕對不會耗費那么多時間去跟陳尚林談。

    “資金有限”？！不是說投入絕對有保障么？”周圍的人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了。

    這可是電視劇，不是說不拍就不拍了的。

    “抱歉我打斷一下。”看到其他人也都是滿臉質疑的神色，楚凡忍不住開口道，“你確信你在完整轉達資方的意思？”

    按照這位制片人的計劃，原本的預算幾乎要壓下去一半，楚凡可不想另一個世界所有員工自降身價來工作的事情發生，哪怕大家都是自愿的。

    “有什么不對的嗎？”田武似乎還沒了解到楚凡和陳尚林之間的關系，神色淡然看著楚凡問道，“這是我份內的事情，好像你這個導演的位子也是投資公司指定的吧？大家都同門，互相理解下。”

    田武語氣里始終帶著對于職位高低的強調，暗示他也有隨時撤掉楚凡導演位子的能力。

    “同門…”對于這樣的態度，楚凡無語凝咽，“您看過劇本了嗎？明白這是部怎樣的戲份嗎？”

    “哦，你這么一問我還真想起來了。”田武將目光投向面前這群人，“在座的誰是這部戲的編劇？有些劇本方面的東西我需要了解下。”

    一個問題險些令所有人仰倒在地。

    注意到眾人異樣的神色盯向自己身旁，田武扭過頭看著正在揉額頭的楚凡，“難道也是你？”

    “你想問什么？”楚凡心底已經對這個制片絕望，神情逐漸冷漠下來。

    為了進軍導演，他已經花費了很多時間精力在這上面，遇見這種人，可想而知他現在心底有多么火大！

    吃了一驚的田武馬上恢復平靜，“那你的進度表做好沒有？”

    “啪嗒。”

    不知道是誰的煙盒掉在地上。

    莫名其妙的，楚凡心里突然有種喜感，隨后撇撇嘴，問道“場記和副導演在嗎？”

    坐在不遠處的兩個人趕緊站起身，“田制片，這件事是我們在做，分場景編排和進度表基本已經完成，呆會我會拿給您。”

    知道自己弄了個烏龍，田武臉色有些難看，但很快還是恢復了過來。

    “哦，以前習慣把這件事交給編劇去做，既然有人來完成就這樣吧。”

    聽到這樣的解釋，楚凡忍不住將手伸進口袋，考慮要不要給華宜負責人或是陳尚林打個電話，這個比自己還門外漢的家伙實在是太過分了。

    對自己本職外的工作無知就算了，偏偏還要拿出來架子來指揮，這到底是誰在越權？

    “還有，為了節省資金，我打算把內景拍攝場地全部安排在京城，這個應該是美術方面負責的事情吧？同意嗎？”田武繼續在錢上打著轉悠，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出這句疑問。

    “我不同意。”

    氣場逐漸展開高冷的楚凡當即接話道。

    眼看這個導演再三和自己過不去，田武也終于撤掉臉上平靜的面具，冷言冷語道，“大導演先生，你這是在故意為難我嗎？我不愿意說這個詞，但是你在一直逼我，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在我說話的時候…”

    “我就問最后一個問題。”楚凡站起身，認真道，“真的是最后一個。”

    看到陡然間其實變化的楚凡，田武瞳孔猛然一縮，這家伙什么情況？

    怎么突然間像是變了一個人。

    “你說。”看到對方要和自己拼架的架勢，對這個青年脾性來歷缺乏了解的田武也有些心虛，“最好能讓我滿意的問題。”

    “這部戲投資方到底拿出了多少錢？”既然對方始終在拿金錢這方面的東西來壓自己，楚凡索性直接抓住這個關鍵問題。

    “…第一批投資款一……八百萬，怎么了？”田武稍稍愣了下，隨即開口說道，“總投資還沒定，看后續需求，身為執行制片我的職責之一就是盡可能為投資者省錢…”

    “八百萬是吧？”楚凡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出會議室。

    看到這個新人導演連招呼不打就走，田武也怒了，在楚凡身后張口罵道，“一個屁孩導演，有什么資格跟我擺譜！”

    沒有理會身后的罵聲，楚凡掏出手機，走到個僻靜的空地撥通一個號碼。

    如果真的是只有八百萬的先期投資，那么不用這個制片人撤他，楚凡自己就會放棄這部劇，同時在心底深處無限鄙視那位福布斯富豪。

    幾百萬他自己又不是拿不出來，這整部劇最少最少也需要兩千萬的關口！

    看到楚凡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當中，怒火中燒的田武這也才發覺自己有些心虛，心里冒上種種疑惑，“難道這小子和自己不是一條船上的？不是通過走后門拿到的這個導演位子？還是真的和投資公司高層認識？…”

    想到最后一條，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田武瞬間冒出一身冷汗，不過他馬上又推翻自己這條猜測，“不可能，不可能，這么個小屁孩而已，撐死是靠著華宜的力捧才拿下導演席位…”

    想到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俗語，田武更加放心，大不了到時也分給這死心眼的導演一點好處，還真不信他不食人間煙火。

    “不用理會這個死心眼。”田武端著架勢直接坐到楚凡剛剛呆的位置上，“咱們繼續討論安排。”

    眼看導演都被氣跑了，這些部門負責人哪還有心思開會，陽奉陰違的聽著，然后借口有事離開的離開，沒借口的則在桌下拿手機用短信和朋友興致勃勃聊著剛才奇葩的一幕。

    “還有什么事情嗎？”看到是楚凡打來的電話，和這個新人導演告別沒多久的陳尚林好奇問道。

    楚凡憋著質疑的想法，平聲靜氣問道，“聽田制片說我們這部戲前期投資只有八百萬？”

    “怎么可能。”陳尚林吃一驚，“一千五百萬的第一筆資金我已經安排人已經打到劇組專屬賬號，你聽錯了吧？”

    楚凡輕嘆口氣，“那就是你找的人有問題，跑到這邊肆意壓低劇組預算，你也知道這部戲會耗費些資金…”

    “我知道了，要是這樣的話我會找他談談，不用這么刻意為我省錢。”陳尚林還沒意識到楚凡提出的問題，在電話里笑著安慰道，“你們多磨合磨合，到底年齡上有著些代溝。”

    “不是代溝的問題。”想到那位制片的表現，楚凡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說道，“是人的問題，上來就要撤掉海選選好的演員？還有，打壓各部門預算開支導致劇組士氣低迷，如果和這個人一塊工作我寧可放棄這部戲。我希望你能考慮重新換人，或者直接把這些事情交給監制來做。”

    聽到楚凡的話，陳尚林沉默了，沒想到楚凡對這個執行制片會有如此大的怨念。

    安排執行制片的目的就是看著這個導演不要亂來，但這下楚凡居然要自己撤掉這個人選。如果真如他所說是這個制片有問題，那短時間內又去哪找個沒問題的替換者？

    這個圈子里名氣大聲望好的現在基本手頭都有活，萬一找一個還是不能滿足這個導演，自己豈不要沒完沒了的換來換去？

    但要是不答應這個導演對方又有罷工的意思，自己的錢都花進去了那還忍受得了這樣大的人事動蕩，何況自己就是沖著楚凡才來投資這部戲。

    想到這些麻煩事陳尚林也有些頭大，猶豫著問道，“一定要換人？”

    “一定要換人！”楚凡肯定道，但也沒有把話說死，“你也可以暫時不安排這個人過來，如果我做的不夠好，到時你派誰來監督，我都絕對沒意見。”

    聽到楚凡用“監督”這個詞，陳尚林這才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過分了，這個比自己更需要這部戲的青年也沒必要玩什么小聰明，要是真為了錢恐怕早就出手《仙劍》劇本了，何苦繞這么大圈子。

    “那…行”想到楚凡在自己家里踏實穩重的表現，陳尚林終于做出退步，“這個制片我暫時就不安排了，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也希望看在和清韻合作的份上，認真完成這部作品。”

    “那回頭再見。”聽到陳尚林答應自己的要求，楚凡直接掛掉了電話。

    眼神低沉冷漠，本身就掌握殺神專精的他，現在他一個眼神都仿佛能凍死一個人。

    重新回到會議室，那位田制片此時仍坐在那里夸夸其談，闡述著自己對這部戲的計劃。

    看到導演又返回來，各部門負責人看好戲一般盯著這邊，似乎想瞧瞧這倆人到底最后誰會低頭認輸。

    “怎么，有東西忘拿了嗎？”田武以為楚凡是想開了回來認錯的，態度當中帶著些許勝利者的微笑。

    然而話剛說出來，他心臟猛然一縮，仿佛會被對方殺死了一樣。

    但很快田武就回過神來，怎么可能，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嗯，是要拿回些東西。”楚凡淡淡說完這句話，然后放下包坐在旁邊的位子上。

    看到楚凡絲毫沒有了剛才爭執的架勢，其他人一陣沉默，這算是認慫了么？

    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眼看導演的銳氣被削平，剛剛提出要求的部門負責人們也都暗自嘆口氣，只能在心里接受這個新任制片人的預算壓制。

    大伙心中念頭基本一致，有個活干總比閑在家中好一些，至于片子質量，湊合來吧，給多少錢出多少力。

    “哼哼。”田武冷笑下，“既然意見統一，工作也就好展開了，這部戲呢預計八月底開機…”

    話說一半，田武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稍等。”田武做了個安靜的手勢，拿出手機直接當著所有人面接通，“對，是我，正在開會。”

    坐在旁邊的楚凡則拿著本子勾勾畫畫，獨自籌劃著這部戲的工作流程。

    “什么？”田武語氣明顯一轉。

    所有人又都抬起頭，看著平靜到極致的楚凡，在他身邊則是表情略有些夸張的田武，似乎像是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消息。

    隨后田武的聲音小了下去，“你確定？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田武靠在椅子上，滿臉茫然。扭頭看看身邊這個保持安靜的楚凡，想問些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這樣打啞謎似的場景令其他人倍感好奇，什么消息會讓這個剛剛還飛揚跋扈的制片人瞬間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你小子夠狠。”

    憋了半天，田武盯著楚凡終于說出這句話，不過聯想到楚凡可能跟投資方的關系，再狠的話他也不敢隨便說了。

    隨即田武猛然站起身，被推開的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陣刺耳的“吱啦”聲。

    “不送。”楚凡這才開口說出極為簡單的兩個字。

    換做幾個月前，他已經動手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