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聽戲
雖然嘴上說是要吃好喝好,但是在飯桌上,紀敏卻滴酒未沾,更是不住得催著徐希趕緊吃,飽了后好陪他一起出去。 也得虧是知道紀敏忙了一天腹中肯定空空如也,所以徐希這邊擺飯擺得特別早,而且紀敏這廂催得又緊,他們便是用完飯,歇息一下緩緩神再出門,也出不了平日里大家準備晚餐的時間。 被紀敏一路緊催著上了馬車,換了一身普通衣服的徐然,雖然不知道眼前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也按下心中好奇沒多問,只是一路隨意撿了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聊著,算是打發這一路的時間。 待到馬車停下時,一路被悶在車廂里的徐希這才撩起車簾,發現他們已是到了城南的一處書寓的后門。 見那高挑的紅燈籠,徐希不由地輕皺了一下眉頭,有些不悅地看向紀敏問道:“嘉澤,你帶著四喜逛這種地方?” 紀敏白了他一眼沒多做解釋:“跟著過來便是,哪那么多廢話。”說完便先一步跳下了馬車。 見友人這諱莫如深的模樣,徐希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得是跟著一起下了馬車。 雖說是后門,但書寓門口也有小廝守著,見到紀敏后,本來被蚊子折磨得百無聊賴的臉上,立馬就換上了副膩人的職業笑容:“紀爺,您可算是來了!小的我今兒可是打下午起就在這角門守著了。您瞅瞅!我這片刻不敢稍離,這戳了大半天的腳都要站不穩了。” 紀敏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一塊大洋甩了過去:“前頭帶路!” “得勒,您腳下高升,里面請!”吊著嗓子說話的同時,小廝也偷眼看向了沉默不語跟在紀敏的徐希,無奈的是此時徐希換了身衣服,而且臉還用大沿帽給遮了大半邊,他也認不出是誰,只能是滿臉失望地帶著他們往二層的小洋樓走去:“您的包廂已經訂好了。按您的吩咐,只備了清茶點心,保證包廂清靜,不會有那不開眼的躥出來給您添堵!” “行了,知道你辦事牢靠,不然也不會找你了。”紀敏打著折扇在身前不急不慢地搖晃著,慢悠悠踱進了包廂,待他和徐希分開坐定,四喜又將一塊大洋遞向小廝冷著臉吩咐道:“我家少爺有事要與客人談,這里不需要人了,你退下吧。” 一下得了兩塊大洋,小廝臉上像開了朵花一般,點頭哈腰得連聲應道:“放心放心,規矩小的門清!這就去樓梯口那邊守著,保證不會讓那不開眼的打攪幾位爺的雅興!” 四喜伸手不放心地指了指隔壁包廂:“那邊的人,不會過來吧?” “不會,這兩邊兒用的都不是一樓梯,中間還隔著道花墻,指定不會有人來的。”說完,這小廝已是很有眼力價地躬身退了下去。 徐希坐在屋中手打在八仙桌沿上,滿臉奇怪神色盯著紀敏看,心里納悶不知眼前人將自己帶到這種地方來是何緣由。被他盯著的紀敏倒是輕車熟路的,笑著先倒了一杯茶擱在徐希面前:“時候還早的很,別著急,今晚我要帶你看一出好戲!這出戲吶,要慢慢品才能嘗出滋味。” 見紀敏這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模樣,徐希估摸那“戲”要是開場,他是不會提前告訴自己什么了,所以也就懶得再多問,安心坐著開始喝起茶,從眼前四色果盒里挑揀著干果,與紀敏隨意扯起閑天來。 又這么硬生生聊了半個多小時,終是聽到隔壁似乎有了些許動靜。 紀敏支棱著耳朵聽了聽后,笑著招招手讓徐希跟他一起坐到了里間靠墻邊的羅漢椅旁,招呼著一同上手輕手輕腳地移開了后面的一處看似厚重,入手卻輕得詭異的屏風,又輕輕的轉了下墻上某個不起眼的把手,對面的聲音便清晰傳了過來。 聽到這聲音,徐希眼睛一亮,看向臉色神秘的紀敏正欲開口,紀敏卻提前一步猜到他想法,對著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才湊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道:“靜靜聽著便是。” 坐在羅漢椅上還沒過多久,墻另一頭便傳來了吃飯時碗筷相撞的細碎聲響,還摻和著有人勸酒時說出的酒令。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徐希倒是耳熟得很,正是他那位至親的大伯徐文樺。 聽出了對方是誰,徐希滿面疑惑看向了臉上依舊笑得詭異的紀敏,不明白他為何帶自己來偷聽徐文樺與別人的酒局。此時紀敏臉上笑容已是逐漸冷了下來,這模樣,倒是讓徐希想起眼前人剛到天津衛的情形了。 看樣子……隔壁的酒局也沒徐希想的那么輕松。 待到酒過半巡,再聽徐文樺說出口的那些話,徐希終是明白了紀敏叫他過來的原因:在對面的除了徐文樺,還有一位聽著像是道上的朋友,而徐文樺請他來這里吃飯喝酒享受的原因,便是要買兇……殺了徐希! 猛得聽徐文樺說出如此絕情話語,徐希是真的愣住了,但緩過來后心中除了悲涼之情,似乎也沒了太多別的想法。 就像是在聽戲文般聽著徐文樺跟對方夸下海口,說是等他徐希死了,就可以自然而然接管希夷閣和天津衛的徐家,到時再付許給對方的重酬。 該聽的已是聽到,一旁小心觀察著徐希神色的紀敏,也不想太過刺激徐希,先是將機關復原,又自己將屏風搬回原處。 同樣聽了全程的四喜這時也沒了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模樣,只是過來倒了一杯茶遞到了徐希的手邊勸道:“徐少爺,您別太難過了,這樣的人……” 徐希笑著擺了擺手沒讓四喜繼續勸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起身和紀敏重新坐回了包廂外間。 放下手里一直捏著的茶杯,徐希收起那硬生生擠出來的笑容,看向紀敏沉聲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我能回來,能在這天津衛站穩腳跟,憑的可不只是帶回的那些東西。”紀敏笑著輕輕踩了一下地板向徐希示意道:“這書寓……還是老板當年落難時,我父親出資幫著建的。” 紀敏是從什么地方得知的這個消息,徐希沒有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紀敏今日能將他帶到這里,讓他知道徐文樺的謀算,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想到這里,他起身沖著紀敏一躬到地,正色說道:“嘉澤,多謝了!” 連忙起身讓開正面,紀敏虛扶了一下徐希,待到他站直身后才關切問道:“你我兄弟二人,何需這么外道?只是……這位徐先生,您打算如何處理?” 面對紀敏的問題,徐希也是稍想了一下才答道:“今日出門急,沒讓云爺爺一起過來,待明日吧,我讓他去王桿子那邊走一趟就好。至于那位敢接這個活的過江龍,想必王桿子會教教他江湖規矩的。” 徐希并沒有說要把徐文樺如何,但紀敏心里清楚:隔壁屋里另外一位,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不過他還是不忘提醒徐希道:“你也得小心狗急跳墻。” “死狗一條,跳不起來的!難不成,他要跑去日本人那邊說我包庇抗日分子?”說到這里,徐希又硬生生擠出個難看的笑來:“放心,我自有決斷。” 見事情都已說到這個份上,紀敏也不好再多言,畢竟這是人家門內事,也算是……家門不幸了! 她一個外人說多了,終究是不妥。 待馬車停在希夷閣門口后,心情不佳一路沉默不語的徐希跳下來之后本想直接離開,但悶頭想了想之后,還是回頭對紀敏說道:“嘉澤,今日之事,多謝了。” “客氣!”紀敏端坐車上對著休息拱了拱手,知道眼前人心情不佳,再加上今日她也確實是累了,沒心情去觸人霉頭,干脆揮了揮手便回鈞竹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