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往事疑云
來到徐文柏的房間,徐希發現這才過了一上午的功夫,他的臉色又變成一開始的潮紅模樣,連伸手摸向額頭,發覺就連敷著的布都已經有些燙手,臉色不善地看向一旁丫鬟問道:“怎么回事?” “少爺您離開后不久,老爺又燒了起來,只是他強撐著不讓我們派人去尋你。”丫鬟在一邊也是急得不行,現在看到徐希回來像是有了主心骨,也顧不得對方臉色不好,連忙問道:“少爺,老爺現在這模樣可拖不得了,我們該怎么辦呀?” 或許是身邊的聲音吵醒了還在昏睡的徐文柏,他勉強睜開了眼睛,左右轉了轉才找到目標,看向徐希嘶啞著嗓音問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父親,吃藥吧!”徐希坐到床邊把徐文柏扶了起來,讓他依著自己坐穩,接過徐云良遞來的水碗,拿著藥就準備給徐文柏服下。 可是徐文柏卻沒有張口,而是警惕得對徐希問道:“藥怎么來的?” 知道父親的性格,徐希清楚如果自己不說明白藥的來歷,只怕父親寧肯病死都不會吃,無奈之下只能是讓丫鬟先出去,再把藥的來歷說了出來。 聽兒子說完,雖然現下燒得有些神志不清,但徐文柏也聽出了兒子猶豫,可他卻非常篤定地說道:“你紀伯父教出來的孩子,不可能會和日本人親近的。藥拿來給我吃吧,他不會有壞心眼的。” 徐希暗嘆一聲:先不管紀敏和日本人的關系到底怎么樣,現下先讓父親把藥吃下去,穩定了病情才是最要緊的。 見到徐文柏松口,他也不敢再耽擱免得橫生枝節,趕緊服侍父親把藥服下,又侍候著直到人沉沉睡著,這才和徐云良一同放輕腳步離開了房間。 出到外廂徐希還有些事想不明白,可他又擔心在這邊說話會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父親,只能是招呼了徐云良一聲,與他一同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關上門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著徐云良的袖子問道:“云爺爺,我當時年紀小,記不得紀伯父是什么樣的人了。父親能這樣肯定紀伯父肯定是有原因的,您……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父親與紀伯父的事?” 徐云良也沒想到少爺會問這個,仔細斟酌了下才開口說起當初兩人的事情來:紀徐兩家雖然為競爭對手,但私交一直不錯,兩家的當家主母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不過說起來,那一代的紀臨斌本人與徐文柏性格相反,熱血但略有些急躁,但恰也是因他義薄云天的性子,在天津衛也受不少人尊敬。 對于徐云良提到紀敏父親性格這一點,徐希倒是沒有絲毫懷疑,在鈞竹軒重新開張那天已有了實證,那紀敏……也算是享了父輩的余蔭了。 撇了眼臉上浮現出了然神色的徐希,徐云良嘆了口氣并未在兩家關系上置喙過多,直接說起了當年導致兩家徹底成仇的那件舊事:徐云良還記得那年天上下著鵝毛大雪,周邊來城里乞食的人也凍死不少。那天不知道主動上門的祁善龍跟紀臨斌說了什么,紀臨斌便怒氣沖沖的跑到家里來找徐文柏,兩人在書房談了許久,哪怕下人都被支得遠遠的,也隱隱約約能聽到兩人的吵鬧之聲。 雖然時日已久,但徐云良還清楚記得那一天,紀臨斌是摔門而去的,然后沒幾天就傳出鈞竹軒要與希夷閣的徐文柏打一場擂臺,那場擂臺便是徐希所知道的,關于那一尺高低的比拼了。 當時紀家主母不知道紀臨斌為何這樣發怒失禮,甚至還親自到家中道歉。也是那一次,大家才知道紀家主母懷孕,姚佳萱或許是為了安慰對方,還笑稱女人就不去管他們男人的事,然后為兩個孩子訂了娃娃親。 聽徐云良說到這里,徐希面色有些僵硬,尷尬地咳了一聲:“云爺爺,這一段就不用再說了。” 知道自己家少爺的性格,徐文柏笑了笑跳過了這一段,繼續說起后來的事。 后來發生了什么,也跟徐希知道的大差不差了,無非是紀臨斌輸了那一場比斗,竟然一氣之下直接摘了牌匾,帶著還在懷孕的妻子離開了天津。 因為徐云良畢竟年紀大了,老人記憶有時候也有些混淆,所以說起往事起來難免講起來的顛三倒四。耐著性子聽完了這些后,徐希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按您說的,紀伯父是個急性子,而且還是重義氣的直腸子。有什么事能讓他不顧多年交情還有妻子的規勸,非得與我父親比那一場?” “這件事……怕是只有祁善龍和老爺才知道了。”徐云良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這原因他也是一直在好奇,但…… 當日他在老太爺身邊伺候著,是以并不知道兩人在書房吵了什么。過后他也曾私下問過老爺,想著如果是兩家有誤會的話,看能不能找哪位朋友從中說和一下,免得壞了兩家多年的情誼。 可每當徐云良問及此事時,徐文柏不是沉著臉不開口,就是嘆息不已,甚至還為了這事和姚佳萱鬧過一陣子別扭。 要知道,這對夫妻兩人打小認識,感情親厚,可以說是這輩子都沒有紅過臉,卻為了這件事,兩個人鬧了好一陣子別扭。 聽到這里,徐希更是奇怪了:鬧到父母吵架的地步,得是多嚴重的事? 可在他的記憶中,卻從來沒有從父親或是母親口里聽說過這件事,可以說如果不是這次紀敏重回天津衛,他甚至都不記得有鈞竹軒的存在了。 抬頭看向徐云良略帶渾濁的雙眼,徐希也忍不住學著老管家剛才的動作緩緩搖了搖頭:想不通! 偏偏徐云良也不清楚這個中緣由,徐希只能想著回頭等父親身體稍好一些了,再問問他看看。 眼瞅著門天色漸黑,徐希有些放心不下,起身去到父親房間看了看,發現他在服藥后體溫已經開始降了下來,安心之余還不忘叮囑著丫鬟:“不管誰問起來,都要記得說老爺就是在家里用烈酒擦身子,使勁喝水才褪了燒,知道了嗎?” 丫鬟倒也伶俐,聽得徐希說到后半已是聲色俱厲,雞啄米般地點頭回道:“這些法子還是少爺從醫院里學的,因著買不到酒精,所以才用家中窖藏的烈酒來擦的身子。” 徐希聽完后還有些不放心,讓丫鬟把那酒壇子的蓋子掀開,又舀出一些朝著周邊潑灑,片刻功夫后不大的廂房里就滿是嗆人酒味。 不是他想太多,而是徐希清楚日本人的心思:佐藤這樣為難自己,不過是想讓自己低頭。即便不是向佐藤低頭,也只能去求永田理來幫忙。父親的身體差成這模樣,他們若是真想拉攏自己,勢必不會把時間拖太久,不然萬一真讓父親出了什么危險,這拉攏之事自然也就無從說起了。 果不出徐希所料,就在他安下心準備用晚餐時,有小廝傳來消息說是永田理來了,徐希心中冷笑一聲,卻是面色如常放下碗筷,起身整了整衣服,大步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