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謀奪家產的朋友
想明白了個中緣由,永田理卻更是生氣,心中忍不住怒罵:到底是誰膽子這么大,敢將手伸到大日本帝國來? 這時徐希倒是記起了一件事,忽然看向坐在一旁汗津津的那老板:“那老板,您剛才特意給我提起新京的那位爺,是有什么緣故嗎?” 他不提,那老板還真是忘了這件事,連忙抹了把汗答道:“你之前說,打小就多看多摸這些物件,東西一過眼便知真假。” “這句話有什么不對嗎?” 面對徐希的疑問,那老板苦笑了一聲:“這句話沒什么不對。新京那位爺也是這個意思。他一上手就知道這兩個物件是假的,卻不知道原因。問煩了他就只是說,與以前看的東西不一樣。” 原來是這個原因,徐希回想了一下自己打小的經歷,點了點頭順著說道:“我接觸的物件肯定沒有那位爺的好,但架不住比較雜、比較多,所以多方比較下,看的自然也就快了些許。” 永田理雖然立在一旁默不作聲,但兩個人的對話卻也是一句不拉收入耳中。現在已經確信這兩個物件是假的,具體什么人要倒霉,完成了任務的他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但對于徐希這個年輕人,他卻突然有了興趣,忍不住開始搭話:“徐先生,我還有一事不明,您之前說的揚州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沒成想這位永田先生還有著鍥而不舍的精神,徐希連忙微笑著伸手讓了一下請他回座,自己也陪著坐下后才慢慢解釋道:“前面那老板已經說過兩種書畫作偽的地方和手段了,這揚州刀就是那句話里的揚州幫。” “在江南一帶,古玩字畫市場最發達的城市莫過于蘇州和揚州。市場大了銀錢流轉多了,自然吸引的龐雜視線也多,其中的假貨也就跟著多起來了。其中有不少人在這上面吃過虧,單說徐珂先生的《清稗類鈔》里就有不少關于這樣的記載,也對揚州刀做了詳細介紹。” 想到自己那位本家說不定也被坑過,心有戚戚焉的徐希也忍不住搖頭輕嘆:“內里提到:揚州工匠造假,必留一處破綻。” “這是為何?” 面對這樣的追問,徐希也不介意,淡笑道:“留后路!如果是這畫兜兜轉轉又流到自家人手上,多少也有個分辨;未來要是有人拿著假畫找上門,他們也可以說自己做了標記告訴別人這是仿畫,這作假之事,自然也就與他們無關了。” 終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被徐希高超的鑒定水平,以及豐富的知識的折服的永田理站起來,對著徐希微微一鞠躬:“在下受教了!一直聽那先生說徐先生年少有為,今日才知聞名不如見面。” 在徐希的印象里,日本人就算不是那種囂張蠻橫之人,也必定渾身滿溢著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感覺,像永田理這樣還能及時收起脾氣大體上維持謙遜之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對方這樣客氣,他也趕緊站起來拱了拱手還禮道:“不敢當,是那老板謬贊了。” 永田理也是打蛇隨棍上之人,見徐希語氣松動連忙相邀道:“我還要在天津盤桓一般時間,待徐先生閑暇時,在下不知道可否前來叨擾?我是真的很想交徐先生您這樣的朋友,用你們的話來說,有您這樣的青年才俊當朋友,那是既有面子也有里子啊!” 與日本人交朋友?徐希乍聽到這個要求不由得有些發愣,雖然因為局勢原因,希夷閣也多多少少與一些洋人打交道,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祖宗訓示在那擺著,真要說朋友那是一個也沒有過,眼前這個日本人又憑什么能夠破例? 比起其他洋人,日本人可是真真的切膚之痛,當朋友? 謀奪家產的朋友? 沉吟片刻,也不好真的把人得罪了的徐希微笑開口轉圜道:“永田先生,我希夷閣是開門做生意的,正所謂來著是客,您要過來,在下自然是歡迎的。至于朋友一說……感情是處出來的,而不是單憑一句話就有的。您,明白了嗎?” 這樣委婉的拒絕讓那老板剛緩過些許的臉色又變得煞白,急地使勁給徐希打手勢,可是一向聰慧機警的徐希此時卻像是沒有看見一般,只是臉上掛著拒人千里的微笑一門心思盯著永田理。 坐在對面的永田理顯然也沒料到,自己主動遞出去的橄欖枝會被如此干脆拒絕,他怔了一下,正要生氣卻突然想明白了徐希話語中的暗示,不但沒惱反而還笑了出來:“我明白了!徐先生果然是個妙人!” 其實徐希的意思很清楚:朋友是處出來的,而不是一句話就能成了的。即便今天我因為畏懼你的身份答應與你做朋友,但在我心中,你仍然成不了我朋友。 以現在日本在中國如日中天的威勢,以及永田理的身份,他提出的要求幾乎沒有人敢拒絕。但因為徐希之前展現出來的才能,這樣的回答倒是讓永田理高看了一眼,正所謂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氣,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是如此。 強扭的瓜不甜,假以時日,他自信能讓眼前這個高傲的人低下頭顱。想通了這個關節他也是大笑著應道:“好,我期待著能和徐先生成為朋友的那一天!” 這句話說完,永田理看也不看桌上那兩件假的物品,直接起身離開了,倒是那老板還算義氣,起身離開之前,湊過來小聲將一個地址告訴了徐希。 待二人離開,徐希坐在原位盯著放在桌上的兩樣西貝貨,沉吟片刻才叫來胡掌柜:“把這兩件東西裝好,連同手提箱一起送過去。”稍想了一下,他又叫住了一只腳已經踏出屋門的胡掌柜補充道:“再順便再包一份茉莉龍珠捎上。” 見自己家少東家做事如此老練圓滑,回轉過身的胡掌柜臉上也不自覺露出欣慰笑容,忙不迭地應道:“是!” 重新回到自己的屋里,徐希臉上剛才還掛著的笑容慢慢的凝固。緩步回到桌前坐下,撇了眼早已冷卻的茶盞,他雖說是面沖著賬本,但眼神卻沒有定在上面,顯然是在思考剛才的事情:眼下這一關過去了,但日本人一天沒找到原件,必不會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