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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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最終留在了謝家。 因為那個下午,蔣麗娟逐漸學著怎么照顧這個孩子。 謝家請了保姆,但蔣麗娟還是決定親手照顧,她說不出理由,也不覺得自己是大度到能夠喜愛這個孩子。 她只是…… 可能是因為在某個下午,她因為這個孩子痛快哭了一場,所以起了惻隱之心。 再回謝家,她的心境和從前不同。再對著公婆丈夫,心里始終有層隔閡。 她是謝家的兒媳,是謝父的妻子,是謝云輝的母親,同時也是住在這個家里的“住客”。 那個孩子也是一樣的。 他是給父親帶來不少麻煩的孩子,注定得不到父親多少愛,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也只會是住在謝家的“住客”。 所以蔣麗娟想,她對這個孩子生了惻隱之心,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吧。 蔣麗娟說是原諒了謝父,甚至還接受了謝明,看他們夫妻關系緩和,祖父祖母便接回了謝云輝。 一回到家,謝云輝就知道家里多了個弟弟。 謝云輝天生聰慧,不用父母說,也能猜到大概發生了什么事。 不要說蔣麗娟沒有隱瞞謝明的出身,就是祖父祖母提到家中事的尷尬神色,謝云輝聯系在一起,自己就能想明白其中關節。 但他對父母的這樁變故,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觸。 他不知道母親面對的困境,也不知道母親曾經哭過的那個下午。在他回家時,父母已經和好,謝母也沒有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兒子,甚至還叮囑過謝云輝,不要因為謝明的出生就看不起弟弟。 所有人都擔心謝云輝會因為父母失和和謝明留在謝家受到傷害,只有謝母還會對謝云輝說。 “你別討厭他,也別恨他,那不是他的錯。” 也許是因為那個下午,謝母抱著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哭泣;也許是因為后來,她親自拿著奶瓶給謝明喂奶粉;也許是因為在好多個半夜,她和丈夫被嬰兒的哭聲吵醒,于是謝母不得不抓著謝父,兩個人起床哄那個嬰兒睡覺;也許是因為…… 也許是因為謝母和謝明之間積累起太多太多的生活細節,她們之間也成了一種牽絆。這么多年了,關心謝明也成了謝母的習慣。 謝母和謝云輝還在洗碗,謝母猶在絮絮叨叨,好像已經開始認定謝云輝打算和周西芒結婚。 “小周那么忙,年叁十還得待酒店,你要是真想和她結婚,那你以后多體諒她,你放假她可能陪不了你,也不要有什么情緒,畢竟小周一個人來這里打拼也不容易。” “你的工作是工作,人家的工作也是工作。” 謝云輝洗著碗,笑道:“媽,我不會的。” 謝母似是不信:“你也就現在這么說。” “你們男人的心思我還不曉得,當年你爸也是嘴上說著男女平等,結果后來抱怨我工作不管家照顧孩子的也是你爸。” 謝父聞言,手一抖,手中的瓷盤碰到臺面,發出“砰——!”的聲響。 謝母白了謝父一眼,嫌棄地問:“你行不行?” “行行行!”謝父為了證明自己,連忙使勁擦起了手中的盤子。 謝母看謝父認真洗碗,于是接著叮囑謝云輝。 “說到孩子,你和小周要是以后有了孩子,這以后你們再……到那時要是有人和你們說有了孩子可不能離,你們誰也別聽那種鬼話。感情變了,何必為了孩子強扭在一起。分開了就分開了,只要你們各自對孩子好,孩子會感受到你們的愛的。” “再說有孩子也不能保證什么,”說著說著,謝母忍不住提到舊事,“當年你爸還不是……” 她話沒說完,謝父抬手掩唇,猛烈地咳嗽,打斷了謝母的話。 謝父很是無奈:“怎么又提當年?” 謝母放下手中的碗,重重道:“不讓我提?不讓我提你當年別做呀!” 被謝母這樣一說,謝父縮了縮脖子,悶頭繼續擦盤子。 謝云輝還在洗碗,唇角卻勾起了苦澀的笑容。 當年的事,他只知道謝父曾經出軌,但回到家時,謝父謝母已經恢復了平常恩愛的模樣,于是,所有人都以為這一頁謝母已經翻過,不再計較。 這樣看起來,謝父的出軌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愿意回家,妻子也愿意原諒,甚至還接納了他的私生子。 謝母從未說起過當年的細節,謝云輝便也真的以為,沒什么大不了。 但是現在…… 從謝母的那些話中,謝云輝大概推斷出謝母當年最終原諒謝父的原因。 曾經,謝云輝在考慮王家的關系時,就有一種感悟,那就是—— 世事真是一出絕妙的諷刺喜劇,連他自己也是這出喜劇中被嘲諷的對象。 現在,謝母的話讓謝云輝的心中再度出現了這種感受。 他好像能看到陰暗處有什么目光盯著自己,發出無聲的嘲笑。 謝云輝喜歡自由,不喜拘束,生來如此。 但是,母親卻是因為他失去了自由。 對于母親的愛,謝云輝并不在意那么多。母親愛他是好事,不愛他,也沒什么所謂。因為他生來已經擁有很多,沒必要再去計較母親是不是愛他,而謝明擁有的太少,謝明也不是被父親期待的孩子。他剛來謝家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嬰兒,也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祖父祖母曾經怕謝云輝多想,暗地里也開導過謝云輝,但謝云輝卻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他的弟弟,是一個嬰兒,是一個弱者,被大人保護,也沒什么,甚至他自己也會保護弟弟。 可說到底,“謝云輝”和“謝明”之間始終是不一樣的。 哪怕他們是親兄弟,哪怕謝明得到了謝母許多愛,可他始終無法與謝云輝擁有的相比。 謝明是被母親偏愛的那個孩子,但謝云輝是謝母留在謝家的“理由”。 一個生來受到世界的祝福,是當時美滿婚姻的結晶;一個生來便被父親厭棄,注定被世人看輕的私生子。 他擁有得太多,而謝明擁有得太少,甚至于長大了,謝明還要各種通過各種形式表現自己絕對不會和這個大哥爭搶什么。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別。 謝母很少同謝云輝說起當年事,所以在今夜,謝云輝才發現自己對謝母的意義,還有謝母待在謝家,其實并不快樂。 她是謝夫人,受人尊崇,但是過得并不開心。 這真諷刺,謝母不想要,卻被困在婚姻這座圍城里;謝明媽心心念念想要,生下一個孩子想要成為自己的資本,可是她始終不曾得到,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身上有一道道的枷鎖,這些枷鎖把她困在“謝夫人”的位置上,不得自由。 而在這些枷鎖中,謝云輝也是其中一條困住母親的鎖鏈,也許…… 還是最重要的一條鎖鏈。 謝父這么多年,因為當年鬧得太大,后來就收了心思,而他心里的確也有著對妻子的愧疚,因此謝家就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風俗。謝母每逢節慶必然讓保姆廚師提前放假,家務親力親為,而謝父也帶著兒子們幫忙,謝母時不時嫌棄謝父手笨,謝父也就那么受著。 這么多年,這段夫妻關系就這么維持下來了,外表看起來是和平共處的模樣。 但從謝母的那些話中,謝云輝才明白,有些事不是看上去過去了,就真的“過去”。 與其說謝母是“原諒”,還是“放下”,毋寧說,她只是“妥協”。 出于各種原因的妥協。 現在,謝母很平靜地在那邊嘮叨著,想各種提醒兒子謹慎對待婚姻,那些都是謝母作為一個過來人的“經驗”。 在這“經驗”的背后,是一個女人連他的親兒子都沒有機會看到的眼淚。 表面上看起來,謝母的傷口已經結痂,已經愈合,但是實際上,受傷害的記憶還在,受到傷害的人被困在了已經不想要的位置上,傷口也許愈合,但傷害一直存在。 曾經,謝云輝對結婚的想法,不過是為了對家族父母有個交代。他會找一個聽話溫順的女人,和她維持體面的婚姻關系。結婚以后他沒打算一心一意,但妻子若是想和別的男人來往,只要不影響那段體面的婚姻,他也是無所謂的。 在他們所處的階層中,這種夫妻彼此心照不宣各不干涉的婚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原本是那樣打算的。 但是,現在,他覺得他可能需要改變一點想法。 大概是在兒子面前終于不再避諱當年事,謝母覺得放下了包袱,也就更隨意地聊了起來。 “想想當年,要是我離了婚,拿到你爸的撫養費,說不定還能分到公司股份呢,哎喲,”謝母說著笑了起來,“那現在那些小鮮rou還不隨我挑啊?” 謝父越發尷尬,卻聽見旁邊的謝明嘀咕了一句:“現在也不晚。” 謝父重重咳嗽,提醒他兒子他這個老子還在他旁邊,剛想教訓謝明,謝母看到謝父停下手中的活,教訓道:“你嗓子是不是有毛病?有毛病就去看醫生,在這地方吵什么吵!” 見謝母發火,謝父頓時萎靡下來,埋頭抱著碗盤繼續擦起來。 謝云輝洗著手中最后一只碗,輕輕笑起來。 他說道:“媽,你放心。” “不管發生什么,我都不會欺負她的。” 他說得很輕,很輕,同時,也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