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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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寶珠在睡夢中被人叫醒, 說要她喝什么東西。眼皮沉重得睜不開,她聽著有個聲音是康熙, 想著此時這個人沒有害她的理由。 便閉著眼喝了, 又繼續睡。 再次醒來,面對一室的昏暗,有種不知身處何地, 今夕是今夕之感。 “娘娘您醒了?”胡青兒笑魘如花的看著她問, “湯面和粥,您想吃什么?” 喔, 自己剛生了孩子, 好像三個都是皇子。想到此處, 佟寶珠瞬間清醒了, 她清了清嗓子問:“......本宮是生了三個皇子?”其實她想知道的是, 他們是否健康。 這個問題令她膽怯, 不敢直接問出口。 “是的呢!娘娘。”胡青兒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笑言笑語道,“三個健康可愛的小阿哥, 最小的阿哥, 活潑的很呢, 哭聲最響亮。娘娘, 您是先吃東西?還是先看小阿哥們?” 知道他們都健康, 就放心了。佟寶珠扭頭看著藍色窗簾遮擋著的窗戶, 猜測此時應該是白天:“現在是什么時候?” “您差不多睡了一日一夜, 現在是正月十六上午巳時中。”胡青兒知道她喜歡用西洋鐘計時,又道,“準確說是九點四十分。”看見容嬤嬤帶著兩個端托盤的宮人進來, 再一次問道:“娘娘想吃湯面還是粥?” 佟寶珠這才覺得饑腸轆轆, 她未加思索道:“想吃一大碗雞蛋熗鍋的熱湯面。” 容嬤嬤笑著接話:“娘娘,有雞蛋湯面,不是熗鍋的行嗎?胡大人說,要吃清淡一些。” “行吧。”佟寶珠說的有些勉強。不知怎的,就是想吃雞蛋熗鍋的面,接著又說道:“我先吃半碗清湯面,你再讓人去做雞蛋熗鍋面。” 胡青兒想說油膩的食物不好消化,想到自己的營養知識多半自來于對方,便不再勸說了。看著容嬤嬤小心翼翼的喂佟寶珠吃飯,她在一邊迫不及待地說:“皇上說要給臣賞賜,讓臣隨便提。臣興奮得睡不著,想來想去,不知道該提什么要求最劃算。” 嘿嘿笑道,“畢竟為娘娘一次接生三胎的機會,不常有。臣來問問娘娘,可有什么好建議。”急忙又說,“娘娘您只管吃啊,不急著回答臣的問題。” 佟寶珠把臉扭到了一邊,避開容嬤嬤送上來的勺子,說道:“肯定是做太醫院的院判呀!別的事情,你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唯有女人的事業需要皇上格外開恩。” 胡青兒笑呵呵道:“臣也是這么想的。臣若是做了院判,不得把那幫老頭子氣得整日睡不著覺,單只說這個,想起來就開心不已。”轉話又道,“本來臣是想替表兄請求赦免剩下的五年牢獄,又想到,說不準皇上會大赦天下呢。” 佟寶珠示意容嬤嬤,拿筷子給她,她自己吃。 容嬤嬤把筷子遞給她之后,笑著接話:“聽黃總管說,今兒開朝,除了議過大清銀莊之外,別的暫且擱置,議的全是與皇子有關的事務。萬歲爺賞了很多人。老輔國公不知做了什么,連升了三級,晉了多羅貝勒。” 胡青兒喜滋滋地接話道:“還有呢。皇上賜太子爺乘龍輦,著明黃服飾,所有奏呈抄錄一份給太子爺過目,自今日起正式輔政。這要得益于娘娘讓黃總管站在城樓上大喊太子爺請來了三官神靈。”停頓了片刻,壓低了聲音說,“臣把這件事告訴給了施大人,讓施大人找機會透露給太子爺。好讓太子爺知道娘娘的心意。” 佟寶珠看了她一眼。 胡青兒趕緊又說:“是施大人關心娘娘的情況,主動問起臣,臣順話說的。” 這個時候,康熙已經率宗親以及重臣登天壇祭告過天地,正在乾清宮里頒布大赦令。 大赦令中規定,除犯上、焚毀宗廟、陵寢、宮殿,叛逃殺人,毒藥,巫蠱,偷盜祭天及御用器物,毆祖父母、父母,賣兄弟、妻誣告夫、內亂、糾黨白晝劫人等十罪不赦外,一切監.禁之人全部免罪1。 這是康熙繼位以來,第二次頒的大赦令。第一次是立皇太子之時,也就是三藩之亂鬧得最兇的時候。那時候二阿哥胤礽已經一歲多,而立皇太子本身,是為了穩定民心。 此次大赦令純粹是為了三位皇子的誕生。即便是如此偏寵,朝堂上下,文武百官,無一人反對。 三胞胎皇子,單只這一條,就與皇位無緣了,對儲君之位構不成威脅。何況還有“三官”降世之名;更何況,“三官”是太子殿下請來的。 原來擔心皇后生子是禍國之兆的那些人,也一致認為這三位嫡子是護國之兆。諦暉方丈不愧是得道長老,早早的就能占卜得如此清楚。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整個朝堂都透著喜氣。 最高興的要數是索額圖,不到萬不得已,赫舍里氏不愿與佟皇后和佟佳氏為敵。會惹太子殿下動怒不說,自己也問心有愧。在自己落難的時候,可是佟皇后拉了他一把。 以前被索額圖視為眼中釘的眾皇子們,此時在他眼里,也個個都變得溫順可愛。 有三位嫡皇子壓著呢,看誰還能蹦噠起來!對儲君之位沒有威脅的皇子,都是儲君的股肱之臣。 佟國維的心情則是萬分復雜,以前做夢都盼著娘娘能生一個阿哥。一年又一年的失望,他退了一步,心想能生一個公主也好,這說明皇上不忌憚佟家,愿意讓佟家更上一層樓。 等到娘娘終于有了身孕,盼著要阿哥的念頭,抑制不住的蹭蹭上漲。日也思夜也盼,終于盼到娘娘生了,一胎來了三位阿哥。 目前這種情況,讓他想笑,又有些想蹲到祠堂里,面對列祖列宗的牌位大哭一場。 散朝的時候,佟國維聽著眾人的恭喜聲;聽著索額圖親切的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當差,朝堂離不開他的話。佟國維又想通了,當不上儲君又如何。本國丈的三個外甥將來可以做重臣權臣鐵帽子王,現在得皇上的寵愛,將來得新皇的敬愛。 以太子的軟弱性子,沒有得力的朝臣支持,一眾皇子還不把他給吃了。就像天命朝時那般,皇子們對太子儲英虎視眈眈,最終太子被廢除掉。爭來爭去,最后第八子皇太極繼了皇位。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但如今有了三位嫡皇子,情況可就不同了。三位嫡皇子和佟佳氏擁護誰,誰就能在大清國屹立不倒,或是脫穎而出。 現在有了太子請“三官”之說,三位皇子就失去了和太子一爭的資格。不被忌憚又得寵的皇子,也一樣能把佟家帶上更高處。 佟國維在心中反復盤算時,康熙拿出一張紙展開放在佟寶珠面前,念道:“禧、祜、禑,祿、禮、衸、祎、祕、褑、祁,這十個名字,你來挑,你決定他們叫什么名字。” 佟寶珠看了一會兒,道:“小十五叫胤禑、小十六叫胤祿、小十七愛哭,就叫胤禧吧。皇上您看可行?” “就聽貴妃的!”康熙拿起筆,圈下禑、祿、禧三個字。又拿到一邊重新謄寫了交給梁九功,“送去宗人府上玉碟。” 相較于莊嚴肅穆的紫禁城,京城里則是熱鬧非凡。四臺大戲分別擺在了東南西北四個城區。以唱二黃調為主,兼唱昆曲、吹腔、梆子等,規模盛大。或弦歌高唱,或抖扇舞衫,前面還沒有歇下,后面又已開場。爭奇斗妍,各有絕招。直叫京城里的人,不知該去哪個戲臺觀看是好2。 康熙二十八年的春天,紫禁城內外都喜氣沖天。 正月十八,是大清銀莊開業的日子,同時也是三位皇子的洗三禮。康熙在乾清宮接受眾人朝賀,皇室宗親的諸位王爺、郡王、貝勒、貝子、各級國公及三院六部的大臣都紛紛敬獻馬匹、緞帛以示慶賀。 各路驛使以每日五百里的速度奔波,把三位皇子誕生,以及大赦的公文傳遞各府衙以及周邊番國。 康熙定于二月十五,也就是皇子們的滿月日在太和殿大宴群臣。 “朕打算取消選秀,以后后宮不再添人。”原計劃的是今年選秀,順便為太子選妃的。沒等佟寶珠接話,康熙又說道:“朕已經同宗親和大臣們說過了,讓他們推選太子妃。另外,這幾日再有命婦們入宮,貴妃同她們談談,看誰家有適齡賢淑女子,另外為太子選兩名側福晉。” 產后恢復了半月有余,佟寶珠已經行走自如,開始做產后健身cao了。她披了一件帶兜帽的黛粉色棉披風,站在春風輕漾的梨樹下,膚色紅潤細膩,黑眸靈動,絲毫看不出來是將近三十歲的婦人。 倘若是選秀,把她混在秀女里,也說得過去。 康熙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額頭和眼角,想到前些年侍衛給他暗中傳的話,貴妃說他,若不是皇帝,怕是找不到媳婦。媳婦肯定是能找到的,只是他若是普通人,肯定娶不到佟家的嫡女。 這么一想,做皇帝萬分的好! 佟寶珠仰臉看著藍天下縱橫交錯的梨枝,問道:“他們開始推薦了嗎?”身為后宮之主,理應規勸皇上選秀,為皇家開枝散葉。孩子已經有了這么多了,不選也罷,又說道:“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親事呢?什么時候給他們辦?” “索額圖提到了瓜爾佳氏,福州將軍石文炳之女。張英提出為太子選一名漢人側福晉,以示滿漢一家。其他人暫未表態。”康熙解釋道:“石文炳是和碩額駙的長子,石文炳的夫人是禮親王代善的曾孫女,親上加親,是門好親事。” 佟寶珠聽到親上加親,就頭皮發麻。但她也不好說什么,畢竟她和康熙也是表兄妹,一胎生了三個,還個個健康。 于是她問:“姑娘呢?皇上可見過?選太子妃家世重要,姑娘本人更重要。臣妾方才在想,等有了太子妃,后宮的事務,臣妾就徹底不再去cao心了。讓太子妃管理后宮,其他幾位嬪妃協助。” 康熙折了一枝帶綠芽苞的枝條敲打她的頭:“貴妃沒見過,朕怎么可能見過?十二年前,石文炳駐防杭州,后來又調福州,家眷全部在外。”停頓了片刻后道,“這樣,朕把石文炳調回京。聽說他家有五個閨女,貴妃看看哪個合適。至于老三和老四的婚事,貴妃說安排在什么時候合適?” “太子成親之前?”佟寶珠解釋道,“太子大婚肯定隆重。太子大婚過后,再辦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就顯得寒酸了。” “貴妃考慮的周到。”康熙拉著她的手往屋內走,“春寒料峭,站一會兒透透氣就行了。朕聽說太醫們說,沒滿月之前,骨髓都是張開著,容易被寒氣入侵。落下腰骨酸疼的病根。” 不能出門的時候,感覺外面的空氣都帶著清甜。佟寶珠不情愿地說:“穆桂英在戰場上產子,生了孩子立馬上陣殺敵。” 康熙哈哈笑:“那是野史!貴妃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讓她坐在次間的軟塌上,又說道:“朕不在的時候,不許出去,也不許看書。太醫說了,看書傷眼睛。你若想看什么書,讓宮人讀給你聽。最近的事情多,朕要去乾清宮了。晚膳的時候再過來。” 康熙走之前,又去西次間里看了看三位小皇子。他想起太醫說的話,剛出生的嬰兒就像是水泡豆一樣的成長,一天一樣兒。 還真是! 前些天還皺巴巴的小臉蛋,逐漸長開,膚色也越來越白。同樣大小的娃娃,能明顯看出來長的不一樣。老大像貴妃多一些,睫毛長而密;老二更像自己,五官較于另外兩個小阿哥清晰;老三的右眉頭有一顆黑痣。 釋然方丈說,眉里藏珠,非富則貴,容易得家中兄長幫助之相。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身為他和貴妃的小皇子,自然非富則貴。 康熙剛想要不要把三個小娃娃挨個抱一遍,老二睜開了眼。黑葡萄似的小眼睛,烏溜溜地看著他。康熙把手指輕放在他的小鼻子上。 小娃娃張著小嘴,沖著他咯咯笑。康熙的心瞬間軟綿成了一團棉花糖,能有這么可愛的娃,被貴妃責罵也值得。小心地抱在懷里,輕晃晃,小娃娃笑的更大聲了。 “嗚哇......哇......”右邊的老三睜開眼就開始哭。方才還在笑的老二也開始哭,緊接著左邊的老大也醒了,也加入了啼哭的陣營。 “別哭啊?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康熙看看懷里的娃娃,再看看躺在搖床里的兩個娃娃。只有兩只手,同時抱不著三個。 怎么辦? “皇上,您怎么還沒走呢?”佟寶珠在東次間里大聲說,“哄孩子您不在行,交給奶娘們哄吧。您越在,他們越不好哄。” 康熙坐到乾清宮里,耳邊仍縈繞著娃娃們的哭聲。哭得他貓爪撓心似的難受,吩咐梁九功:“去承乾宮里看看,三個小元元,還哭沒哭?” 梁九功知道主子急切的心情,穿過景和門,跑著去跑著回,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 “回主子爺的話,小主子們已經不哭了。”他氣喘吁吁道,“這會兒,四阿哥和七阿哥都在呢,在逗他們玩兒,笑得可開心啦。” 康熙猶豫了片刻后,說道:“老四上午不是去看過一次了嗎?怎么又去?一天看一次還不夠?去把他們叫過來,朕有事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