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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她沒有寄太大希望于福臨身上,也不會帶著現代父母的想法,只要孩子好,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家長的會全力支持。福臨不行,他從出生以后,就與那些快樂無緣。 放眼望去,大清也找不到更好的接班人,像是豪格,多爾袞兄弟等,不是她貶低看不起他們。 他們當個小奴隸主,打打仗搶搶東西還行,至于治理國家,他們離得還十萬八千里。 她自嘲地笑了笑,曾幾何時,那個只知道單打獨斗,不顧一切的瘋批,居然有這么博大的胸懷。 馬車到了宮里停下,布迦藍牽著福臨下了馬車。外面的天空已經泛起青色,她看了半晌,黑暗過去,黎明已經到來。 國君福晉聽到動靜迎出來,臉色慘白,顫聲道:“皇上去世了,這些天我回宮之后,沒有與皇上歇在一起,都在旁邊炕上睡。半夜起來方便的時候,我覺著不對勁,以前他晚上鼾聲如雷,今晚卻沒有什么聲息,上前一看,他,他......” 布迦藍安慰著她道:“你先歇一會,我去看看。” 她走過去,福臨跟著她,緊緊拽住了她的手。皇太極仰躺著,皮膚已經起了一塊塊紫色瘢痕。她曾見過這樣情形的死者,皇太極胖成這樣,估計也是心血管出現問題引起猝死。 他也算一代梟雄,離開得干脆利落,連遺言都沒有留下一句。 布迦藍心情復雜,她的這一生,也算是借著他才有了今天。所有的恩怨是非,隨著他的離開都已經遠去,以后又會是新的開始。 看了一會,布迦藍轉身吩咐道:“來人,先給皇上收斂,去通知其他人進宮,昭告天下。” 國君福晉坐在旁邊的炕上,怔怔流淚。布迦藍低頭看著福臨,他小臉緊緊繃著,神色哀傷,她輕撫著他的臉,說道:“別怕。” 福臨吸了吸鼻子,說道:“我不怕。” 布迦藍呼出口氣,對國君福晉低聲道:“皇上去得很快,臨走前沒有什么痛苦。他的陵墓已經建好,可以下去陪他的海蘭珠,也算是得償所愿。姑姑,你要打起精神來,喪事還得你cao持呢,先將皇上移靈大正殿吧。” 國君福晉撐著站起身,用帕子抹去眼淚,打起精神說道:“好,我這就去。” 布迦藍帶著福臨,走出清明平安宮,雨依舊下得很急,天一點點亮起來,從青藍變成青灰。 高臺上的幾個宮殿,都籠罩在秋雨中,明黃的瓦與綠色的屋檐,加上脊背上的神獸,被雨沖刷后,尤為顯眼。 布迦藍神色恍惚,她已經有許久沒有在宮里住過,乍一看去,這里好似又破舊狹小了幾分。以前在這個時辰,她已經起床,前去鳳凰樓鍛煉了。 隨著宮女們送去消息,其他幾宮的燈次日亮起,漸漸有嗚咽的哭聲傳出來。布迦藍站著看了一陣,對福臨說道:“額涅帶你去樓上。” 福臨乖乖跟在布迦藍身后,一起上了鳳凰樓。他身子矮,只能仰著頭,才能看到外面的天。 因為下雨,盛京城已經看不清,不時有雨霧撲到臉上,福臨不斷瞇著眼睛躲雨。 布迦藍說道:“這里是全盛京最高的樓,天氣好的時候,能俯瞰整個盛京。” 福臨墊著腳尖拼命往外看,說道:“現在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下面的十王亭。” 布迦藍淡淡地道:“先生有沒有教你讀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大清很窮,盛京也很窮。就這么座破樓,當然什么都看不到。天下之大,豈能站在這里就能看清楚。” 福臨似懂非懂,聽到布迦藍許久沒有說話,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她。 布迦藍垂眸看著他,神色冰冷,說道:“十王亭,等到定下天下之后,再也不能再看到,我決不允許。走吧,我們下去,痛哭的人會很多,你不要顯得不耐煩。” 福臨跟在布迦藍身后下樓,片刻后問道:“額涅,我也要跟著哭嗎?我能哭,因為我感到挺難過的。可是額涅又告訴我,男子漢不能輕易哭,哭多了眼淚就不值錢了。” 布迦藍側頭看著他,思索片刻,說道:“你能哭就哭吧,可以為他哭一哭。” 福臨不明白她為何說可以為他哭一哭,懂事地沒有多問,反正等長大后就能知道,小腦袋重重點了點,說道:“那好,我也跟著哭。” 皇太極駕崩之事昭告出去之后,他的女人兒女們,哭得最厲害,撕心裂肺的哭聲震天。 福臨偶爾也在旁邊跟著哭,除了哭之外,他還要跟著布迦藍一起去崇政殿聽政。 布迦藍沒有也沒功夫哭,在崇政殿忙著安排著他的喪事。蒙古各旗要來奔喪,還有朝鮮是附屬國,也要發訃告。 朝臣們一邊哭,一邊忙著新帝登基的大典。尤其是其他幾旗的旗主,他們更關心的是,皇太極突然駕崩,福臨不過六歲,還無法處理政事,朝政大事該怎么辦。 濟爾哈朗第一個站出來,提出要推舉攝政王,等到福臨長大可以親政時,再將朝政還給他。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心思都活絡起來。說是攝政王,其實就是把持朝政,這么大的誘惑,任誰都心動。 豪格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我同意,九弟還在讀書,當選攝政王出來,輔佐他理政。” 布迦藍斜倚在高座上,眼皮都沒抬,說道:“選誰,選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