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布迦藍勉強對他笑了笑,他的小胖手黑乎乎,她也沒有躲,牽著他的手往回走。七格格見到她回來,也跑上來笑著叫道:“額涅今天回來好早,晚上我們吃鮮藕,還有鮮蝦餛飩。下午二jiejie吩咐人去湖里挖了藕起來,說是額涅最喜歡吃鮮藕,還喜歡吃鮮蝦。” 布迦藍順手攬著已經快到她腋下高的七格格,溫和地道:“你也喜歡吃鮮蝦,晚上就多吃一些。” 七格格驚喜地看過去,平時布迦藍只會說,晚上不要吃太多,今晚她怎么說了反話? 布迦藍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暗自嘆息一聲,她想著怎么跟二格格說額哲去世的消息,腦子都已有些混亂。 “你也不要吃太多,吃飽即可。吃完之后別忙著睡覺,散步走動之后再歇息。” 七格格聽布迦藍補充完,笑著應了下來。布迦藍帶著兩人一左一右進屋,二格格迎了上來見禮,喚人打熱水進去伺候她洗簌,又把福臨帶下去洗手洗臉。 國君福晉帶著其他幾個格格也來到了主院,二格格忙碌個不停,招呼下人上菜。 熱熱鬧鬧吃完晚飯之后,福臨吃得臉上身上都是飯菜,她又盯著奶嬤嬤去給他洗漱。 布迦藍在庭院里走動了幾圈,回屋見幾個格格都回了自己院子,福臨也跟著國君福晉在玩耍,只有二格格還在。她偏著頭看著花瓶里盛放的荷花,似乎在猶豫是要換新的,還是繼續插著。 布迦藍沉吟片刻,走上前說道:“這荷花開得過了些,我們去湖邊重新剪幾只回來。” 二格格愣住,平時布迦藍太忙,從不會管花花草草的小事,今晚她實在是太過反常,不禁脫口而出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布迦藍苦笑,她把二格格帶回了盛京,讓他們夫妻分開。如今天人相隔,也不知二格格會不會怪她。 布迦藍也沒有打算再隱瞞,點點頭道:“外面正好不冷不熱,我們一起去湖邊走走吧。” 二格格神色微變,一言不發跟著布迦藍,沿著小徑一路走著,來到了湖邊。 湖中荷葉連連,在月光下蒙上了層綠紗,一眼望不到盡頭。空氣中飄散著陣陣的荷葉與荷花清新香氣,蛙叫蟲鳴,美好又安寧。 布迦藍站在欄桿邊,看了陣月下荷色,側頭看著靜默的二格格,說道:“你大概猜到了吧,額哲沒了。” 二格格緩緩偏轉頭,怔怔看著布迦藍,半晌后,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漸漸地,眼淚越來越多,她手扶著欄桿,哭得肝腸寸斷。 布迦藍不會勸人,也不知怎么勸,站在旁邊等著二格格哭。她哭了一陣便停了下來,拿帕子抹去眼淚,哽咽著道:“對不住,就是想哭一場,哭他也是哭我自己,也算是還了他這場夫妻情分。在額涅面前我不能哭,她會想太多,只能在你面前,我能干干脆脆哭一場,知道你不會笑話我。” 布迦藍說道:“沒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這些都得你自己承受。我先前在想,若是我不帶你回來會怎樣。” 二格格笑了起來,笑容格外凄涼,說道:“我這輩子最感激的人,不是額涅,她雖然生了我,卻是你讓我重新又活了一次。你不要責怪自己,我與額哲的事情,我也清楚,與我們都無關,是察哈爾與大清關系,這是永遠解不開的死結。” 布迦藍心中也跟著發酸,額哲與二格格之間,隔著的是家國生死仇恨,豈能說放下就放下。像是葉赫部與當年的建州女真,她不知道蘇泰嫁給濟爾哈朗之后,是什么樣的心情。娜木鐘拋下兒子阿布鼎,又給前夫的仇人生了一兒一女,留在盛京的宮中是什么樣的心情。 興許國君福晉說得對,若是沒有讀過書,什么都不懂,不會想東想西,才會過好日子。 “這兩年,他也給我來了很多信,大多數都是問察哈爾部的人在盛京學得如何,偶爾也會寫幾句問候。上一封信,他說等這次仗打完之后,就來接我回察哈爾。我沒有給他回信,我回察哈爾做什么呢,離得遠了,興許還有些情份,要是天天面對我,也在時刻提醒他,我是滅他國仇人的女兒。 或者,繼續給他當奴才,繼續伺候他與他那些女人兒女嗎。現在他去世了,他的親王之位,該由阿布鼎繼承,是不是連著我要改嫁給阿布鼎?” 現在局勢不同以前,布迦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沉吟之后,說道:“你可要回察哈爾,送額哲最后一程?” 二格格搖搖頭,說道:“我不回去,回去之后說不定就再也不能回到盛京了。”她深深福身見禮,哀求地道:“我知道現在大清與大明在打仗,汗阿瑪還要仰仗察哈爾。若是阿布鼎提出要娶我,汗阿瑪絕對不會拒絕。求求你,不要讓我回去,我不要嫁給阿布鼎。” 布迦藍扶起她,說道:“你先別哭,讓我想想辦法吧。這次額哲沒了,蘇泰肯定很傷心,也會遷怒于你。再說阿布鼎是娜木鐘的兒子,能娶你的話,娜木鐘求之不得,她也會在皇上面前說好話。 你這段時日干脆裝病,我讓人對外散步消息,說額哲去世你太過傷心,后悔沒能陪著他,以至于傷心太過一病不起,打算以后都為他守著,終身不嫁。” 二格格松了口氣,連連應下,說道:“好,我一定會好好裝病,為他守著就守著,我也不在意這些虛名。” 布迦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不要管外面的閑言碎語,也不要管你汗阿瑪說什么。你只是弱女子,不要出來與人爭辯,把自己保護好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