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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 布迦藍行程緊密, 只在科爾沁停留了一天,又趕去了科爾沁其他部落。吳克善親自把她送到了嫩科爾沁部,晚上又與扎賚特等部在嫩科爾沁喝過酒之后, 再把她送去了扎賚特部。 自從布迦藍在科爾沁部露了一手之后,包括嫩科爾沁部在內, 全部都老實恭敬得很。再聽到她邀請他們的侄子們去盛京國子監讀書, 態度就變得更好了。 與吳克善一樣, 各個部落的臺吉貝勒,也不是那么蠢,知道讀書的好處, 他們也盼著后代能文能武,只可惜沒有好先生。 那群滿洲人本來與他們一樣,都是一群目不識丁的莽漢,他們現在與以前不一樣,有了翰林院,還有與漢人一樣的最高學府國子監。里面都是漢人先生在教書,不出幾年,他們就會愈發落后,這是誰也不愿見到的結局。 于是, 布迦藍受到了空前的歡迎,幾乎在科爾沁幾部橫著走。吳克善陪了她幾天, 部落里事務繁多,只得依依不舍惜別,回去選好兒女子侄,到時候再送去盛京。 布迦藍連續走了十幾個部落, 最后一站到了察哈爾部。額哲與二格格一起迎了出來,不過短短的兩年, 二格格的稚氣完全退去,頭上裹著包頭,已經長成了小婦人的模樣。她比出嫁前瘦了許多,眉眼間籠罩著揮不散的輕愁。 彼此見完禮,二格格眼眶已經通紅,看著福臨佯裝笑著道:“福臨可還記得我?” 福臨這次出來,連噴嚏都沒打一個,最近聽多了蒙語,現在嘴里嘰里咕嚕叫喚的都是蒙語詞。他烏溜溜的黑眼珠盯著二格格看了許久,然后裂開嘴朝著她笑了起來,然后再看著布迦藍笑,興奮得很。 布迦藍笑著說道:“福臨還認得你,他在開心見到了熟人。進去吧,外面熱,別在外面站著。” 二格格這才回過神,忙拭去眼角的淚水。額哲本安靜站在旁邊,看著她們敘舊,這時也側開身,客氣領著布迦藍進了帳篷。 二格格還記得布迦藍的習慣,吩咐人先送來熱水讓她們洗漱,額哲呆著不方便,便先告辭走了出去。 布迦藍與福臨洗漱完畢,換了身干爽衣衫出來,二格格已經準備好了熱茶點心。蘇茉兒抱著福臨到一旁去吃奶酪,留下她們敘話。 二格格打量著布迦藍,抿嘴笑道:“你還是這么精神,一點兒都沒變,額涅可還好?meimei她們呢?” 布迦藍說了都好,反她道:“你呢,你可還好?” 二格格垂下眼眸,抿了抿嘴,片刻后抬起頭,嘴角泛著苦澀的笑意,說道:“就那樣吧,反正也與在盛京一樣過日子,比以前忙碌些,以前有額涅在,萬事都不用cao心。現在要管著后宅的事情,也好比額涅那樣,王爺的姬妾們都要照顧好,誰的衣衫少了,誰的帳篷里要多放層地氈,誰有了身孕,該多送些rou去,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忙完之后,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輩子也應該過得很快。” 布迦藍靜靜聽著,二格格不過十多歲出頭的年紀,語氣滄桑得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嫗。她暗自嘆息,起身去拿了國君福晉給二格格帶的包裹遞給她。 “她們都很記掛你,這次你額涅知道我要來,因著出發趕得緊急,只連夜給你趕了幾身貼身穿的衣衫。你額涅說,你以前出嫁時帶來的肯定舊了,好讓你換著穿。” 二格格打開包裹,拿出里面的里衣,看著熟悉的針腳,眼淚一顆顆滴下來。漸漸地越哭越大聲,拿起衣衫蒙在臉上,哭了個肝腸寸斷。 布迦藍也不勸,任由她哭。二格格與額哲之間,隔著親人部落生死大仇,是解不開的死結。雖然現在察哈爾歸順,先前她見到額哲眉間淤積的郁色,估計他內心也不好過。 不甘心林丹汗的死,也不甘心國家滅亡。連親生母親都被搶走改嫁,妻子還是仇人的女兒。他無可奈何又無力改變,要是一直下去,這輩子都得郁悶糾結到死。 福臨在旁邊聽到哭聲,連最愛的奶酪也不吃了,轉過頭好奇地看著二格格。 看了一陣之后,眼里包著淚,撇著小嘴要哭不哭,朝布迦藍伸出了手叫喚:“額涅,額涅。” 蘇茉兒忙拿帕子擦拭干凈福臨的嘴角,把他抱過來遞到布迦藍懷里。摟著軟乎乎帶著奶香氣的福臨,布迦藍才深刻懂得,國君福晉以前為何總是說,生個兒子真好,能時時刻刻看著。要是生個女兒,嫁出去之后就再也見不著了。 這一趟出來,布迦藍每天都喝得人都在飄著走,整個人累得到了極點,她卻覺得值。 不提在蒙古各部刷到的好感,至少四格格她們幾姐妹,不用再走二格格的老路。 二格格壓抑的痛哭聲,傳得很遠。額哲站在遠處,凝望著帳篷,神色木然,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他見奴才送了熱水進去,一會帳篷簾子掀開,奴才又端著盆出來,他望了一陣,終是轉身離去。 到了晚上,額哲也舉行了歡迎晚宴,案桌上擺滿了奶酪果子,場上的篝火堆在烤著羊rou。 察哈爾部的貴人們都圍坐一起,酒rou飄香,額哲坐在主座,布迦藍坐在了他的下首。他舉起碗,沾了酒之后,大家一起舉起碗飲酒,布迦藍只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碗。 額哲在盛京曾聽說布迦藍不飲酒,他也沒有勸酒。只是額哲的弟弟阿布鼎年輕氣盛,喝了幾碗酒之后,酒氣上了頭,提著酒囊來到了布迦藍面前來敬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