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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狠狠地咬住食指的第二個指節,瞳仁深處,血紅糾纏。 第九十四章 詭謀 時節已入凜冬,整個城邑找不到一塊不硬的水面,軍營中四處架起煮雪大鍋,水霧蒸騰而起,在冬日中頗有一番迷蒙的意趣。 禹都來的將領們有些摸不著新王的意思,放在尋常,自然是先定計策再行軍,而到了白嬰這里,先行軍到了最前線,才開始升帳議事。 “……南都易守難攻,獸人雖敗,實力仍強,明日之后我們不如直接來個入夜奇襲,強攻南都北門。” “依我看獸人大元帥新喪,再過一段時日,等到他們本部收攏力量,恐怕內部便要為大元帥的位置拼個你死我活,我方正好坐山觀虎斗。” “那陳將軍的意思是讓我們在這里賞雪直到一個月后獸人大軍二渡冰海,再以我疲軍攻南都嗎?” “小輩,說話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太輔王面前你敢稱分量?” 眼看著帳下諸將就要拔刀干上一架,白嬰終于揉著眉心出聲道:“好了。” 這就是北原軍和禹都軍的不同,北原軍年輕氣盛,又連戰不敗故,故而進攻性強;禹都將領資格老,論實力未必弱于北原將領,但行事喜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白嬰所要做的,不僅僅是通過征戰磨合收服禹都的軍政勢力,還要讓這把落了灰的劍重放寒芒。 “王的意思是?” “收復南都的確宜早不宜遲,陳老將軍說的也有道理。”白嬰微微活動了一下脖子,一邊想一邊說道:“獸人有三族,羽族最強,鱗族次之,獸族再次之。禹都一戰,獸族大軍十存六、羽族十存四,本來是不需要平衡一下他們內部態勢的,可惜獸族被我正面削過一次,力量就又不平衡了。若鱗族渡海后成功接應羽族……你們知道的,讓獸人三族統一,對我們可沒好處。” 每一次戰爭帶來的動蕩都會動搖一個種群內部的勢力結構,等到羽族和鱗族聯合,他們會趁著大元帥之位空懸之際,一統獸族,按白嬰的意思,在南都一戰后,至少要讓羽鱗二族和獸族為了元帥的位置爭斗個三五年才是最佳目的,這樣她才能騰出手來整飭整個妖族國土。 “南都要收,可南都城中有八十萬獸人大軍,若是固守,我們恐怕要付出不少代價。” “沒事兒,再等等,”白嬰閉著眼睛像是有所想法,說道:“我就不信那城里的還坐的住。” 仿佛是迎合她的話,不多時,一個副將從門外進來。 “太輔王,巡衛捉到了一名南都降將,自稱是陸姓。” 眾人聞言,一些守禹都的老將拍案而起:“陸氏攀附羊賊叛逆,請王允我將其軍前斬首以告慰守城犧牲的將士!” “老將軍稍安勿躁,”勸下了他們,白嬰說道:“先把他帶過來問清楚情況,我們可沒有巨隼監視地方的動向。 不多時,一個雙目赤紅的青年被兩個護衛拖上來,他右腿半瘸,大腿和背后都有著被野獸抓傷的痕跡,嚴重的幾可見骨,一入正廳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散開。 “罪族……陸糾,前來領死!” “竟然是你!”剛剛還說要殺人的老將一臉驚怒地站了起來:“陸糾,當年四兇府中老夫對你多有期待,你為什么要舉族附逆敵寇!” 那叫陸糾的青年雙拳緊握,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宋老……陸糾有心死國,但父命難違!” 一句父命難為,白嬰立刻了然,有些叛族并不是這些優秀的年輕人自己想,而是他的家族長輩所決定,他作為晚輩不得不受長輩約束……這就是妖族壽命長的弊病,腐爛的統治階層不能有效新陳代謝,積毒會越來越深。這樣一代代傳下去,就算是個好苗子,也毀在了爛田里。 那老將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白嬰示意停下。 “那你又是為什么在這時候回到妖族呢?看你的傷,是家族受到壓迫,想在我這里戴罪立功?” 陸糾遠在南都,卻也知道眼前的這是禹都新掌權的太輔王,他情緒激動,也顧不得什么偏見,啞聲道:“罪族昨日偶聽巨隼王籌謀,卻為羊氏所賣,陸糾一家……皆死于獸人之手!陸糾不敢求功,只愿太輔王得知獸人毒計之后收復南都,為此陸糾自愿充為死營為大軍填城!” 充作死營,愿同袍踩著自己的尸身上城墻殺敵……這是一個軍人絕望到極致才能說出來的話。 至少白嬰是看不出有半分詐降的意思。 “找個大夫過來,讓他一邊治傷一邊說,別流血流死了。” 聽了陸糾的話,白嬰面色古怪……因為獸人這個計謀,是針對她曾經在揚武殿跟那些小朋友打著玩的時候用的雪崩計。 羊氏向巨隼王進言說禹都大軍按兵不動,必然圖的是北門附近山上的雪崩坡,以火藥炸得雪崩,再向城內進軍,屆時里應外合一舉破城,而他們必須重點埋伏于南都北門東北角,倒是可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白嬰想起來了,當時她在揚武殿,羊氏的人也在場。 “王胸中竟有此奇謀,為何不早說?!” “呃,這個……” 眾將們不禁為之扼腕,若不是羊氏賊子向巨隼王進言,這條奇謀足以讓他們以最小的代價收復禹都。 白嬰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問道:“你聽說這條計策的時候,是昨天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