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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銘不會忽視姜焱的每一句話,這個惡劣的家伙不會少說,也不會多說,如果他知道的一些事情會導致偏離他所想的大方向,他甚至看著你去送死。 姬王篡位,這對禹都的動蕩已經非常不妙,可姜焱說可能還有更不妙的,這就需要安銘自己去找了。 安銘從氤氳的茶霧里隱約感覺到了一些掩飾的目光看向他……他對監視相當敏感,哪怕僅僅是一道有意的目光。 還是被跟上了,想想也是,十二三歲的獨行少年人,的確很好認。 安銘拉上兜帽,起身從茶肆走了出去,他的路線稍微有點繞,卻是直接去往姬府的方向。跟在他身后的有三四個身形魁梧的成年,聽他們的呼吸間隔,都是精銳級的成年天妖。 一個街角,一墻之隔,一戶婦人在和自己的兒媳發生口角,那聲音很大,幾乎驚飛了枝頭的秋蟬。 盯梢的姬氏眼線追到這里是,幾乎已經確定對方發現了他們,等到加快了腳步,轉過這個街角,臉色就是一變。 “跟丟了?” “不可能,你去那雜貨堆后面看……當心!” 那被警示的人,茫然間,只覺得頭頂上的樹梢一動,隨后脖子為之一沉,一股酸意從頸骨躥上神經,眨眼間他的視野就轉向了自己腦后,瞳仁里倒映出同伙發青的臉。 來不及叫出聲,他就軟倒在了地上,眼仁漸漸失神地看見一道鬼魅的影子就這么朝后面幾人縱身而去,抽出當中一人懷里的匕首,從一個成年天妖的后腦插了進去,刃尖從眉心出來。 就像是最恐怖的刺客,殺人的聲音甚至還沒有這里細雨的聲音大。 他已無法思考。 墻內的那對婆媳還在渾然不覺地爭吵,墻外安銘悄然把匕首插回那眼線的腰間,思考片刻,看了看將暗的天色,向姬府走去。 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安銘翻入了姬府。 這個地方他并不是很常來,但大致的地形分布是記得很清楚的,而且……就算全禹都的人腦子都抽了服從姬王稱帝,他想,有一個人,對這件事內心一定是崩潰的。 翻過深院,安銘看到了一隊女武士駐守的殿閣,里面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最后一個老嬤嬤額角流血地從里面退出來,還不住地朝里面勸道—— “……王說了,稱帝后公主亦會是第一儲君,公主請看開些。” 里面一個嬌脆的聲音怒道:“滾出去!” 第八十章 三日帝王(下) 若說除了姜氏一系的諸姓外還有誰對姬王繼位這件事心情波動的,恐怕還是和姬王的寶貝女兒。 這就好比老爹抱著自己去摘樹上的蘋果,摘了那么多年,眼看著要到手了,老爹突然自己伸手把蘋果摘了下來,茫然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憤怒。 不僅如此,小孩的心思最是敏感,姬蔓縈嗅到了那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她的父親,好像開始淡化儲位制度的作用,連同往日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仆役侍女都開始輕忽起來。 她得為自己打算打算。 所以安銘來的時候,姬蔓縈憑著儲王之間的感應察覺到了,隨后支走了所有侍奉的婢女。 “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如果可以,安銘也不大想來找這個經常讓他無語的表妹,只說道:“你父親若得手,你應該慶幸帝位終有一日會是你的。” 姬蔓縈一臉不滿:“真的是我該慶幸嗎?父王此舉就是為了廢除諸姓儲王制,他雖然有承諾……可這姬府里可不止我一個少主人,我上面還有兩個草包兄長,雖說資質平平,但勝在年長,拎出來穩定局面是綽綽有余了。” 安銘和姬蔓縈不是一個生活環境,沒法體驗到她這種一貫的宮斗心態,沉默了一會兒轉而問道:“你不支持你父王稱帝?” “不是我不支持父王,而是無法接受我僅僅是被作為一個幌子。”說到這,姬蔓縈嘴唇抿得發白,道:“現在我算是明白父王為什么總是找些嬤嬤來教我這些困于后宅的心機城府,而不是像兄長們一樣在軍政上歷練,他恐怕……根本看不起我這個女兒身。” “……怎么說?” “我偷偷打聽到的,是揚武殿想出的一個短時間激勵妖族大軍的計策。如果父王上位,首要的便是趁戰時推行男尊女卑,尤其是女天妖,會被徹底作為激發軍隊戰力的‘獎品’,你知道的吧,以軍功論配偶,那些娶不上天妖的小貴族可是會為了家族血統的優化而拼命的。”姬蔓縈說到這,面色蒼白道:“到時候……恐怕我就是最大的犧牲品了。” 安銘聽得一愣。 女帝制度是二世妖帝被刺殺后才強調的,帝位不以男女為限,算是給一直被禁錮的女性天妖的一點象征性的公平。而血統論在各大種族間都是極其重要的,如果姬王上位推行這樣的軍功配偶制,不止他一系的會死心塌地地支持他,一些搖擺不定的小貴族也會為家族中未婚配的兒子向他傾斜,這樣妖族就可以以最短的時間擰成一股繩。 想對的,這條政-策不止對天妖女性,哪怕是對地妖也有著完完全全的野蠻性和功利性。 ……最不好的是,白嬰的存在肯定會首當其沖,以她現在的恐怖軍功,正是他們物化女性的絕對障礙。 安銘的目光冷下來,道:“你有什么想法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