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梅縣，牛細毛迫不及待地往精神病院跑，還沒來得及去看院長，他就沖進了甲區。

    “牛細毛回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頓時，整個甲區沸騰起來了。

    現在剛好是放風的時間，瘋子們都在外面，一下子，把牛細毛圍得水泄不通，這個嘻嘻兩聲，那個哈哈兩聲。

    頓時，牛細毛汗毛都豎起來了。

    被精神病人擁戴和熱愛，牛細毛一點榮譽感都沒有產生，倒是有幾分難以啟齒的難堪。

    陳太忠被擠在了外圍，他一急，大聲喝道：“集合！立正！稍息。”

    說也奇怪，很難聽指揮的瘋子在陳太忠的吆喝下，瘋子們迅速地站成了十排，每排十六七人。

    “向左轉！向右看齊！立正！稍息。”

    陳太忠把他們訓練得很有素養。

    “現在，我們熱烈鼓掌，歡迎我們偉大的牛細毛同志歸隊！”

    話音才落，噼噼啪啪的掌聲，熱烈得有些狂躁。

    “下面請牛細毛同志講話。”陳太忠不知哪里找到了一個玉米芯，交給牛細毛。

    看著這個被瘋子啃過的玉米芯，牛細毛想嘔，趕緊丟了，隨手拿起一張報紙，卷成一個喇叭狀。

    “同志們！你們好！我牛細毛又回來了！”

    接著，又是一陣噼噼啪啪的掌聲。

    牛細毛不準備浪費時間，他還要去乙區看看，接著要去看院長，還要去看曹大人。

    晚上才是重點。

    “現在，我們請陳太忠講講他做財神時的輝煌歷史。大家歡迎。”

    牛細毛說完，把報紙塞進陳太忠手里，“該你講了！”

    陳太忠迷茫了幾秒鐘，雖然感覺哪里不對，但是，還是按照牛細毛的意思，開始了講他光輝歷史。

    “想當初啊，我功力完滿的時候，左手捧著金元寶，右手畫著發財訣，腳踏踢云靴，頭頂沖天冠，所到之處，遍地金銀……”

    陳太忠滔滔不絕在講他布施財道的經歷。

    牛細毛悄悄地溜了，正想從鐵門處溜進乙區，還沒到鐵門附近，就被突然冒出來的蘇雅娟攔住了。

    “好哇，你這個陳世美，在京城花天酒天，做狀元，拜駙馬，把我丟在鄉里，不聞不問……”

    牛細毛打斷她的話，壓低著嗓子說：“你聽誰說的？狀元，駙馬，沒有的事。謠言！謠言！不信謠、不傳謠，謠言止于智者，難道，你連這些都不懂嗎？”

    蘇雅娟被他這么一說，迷茫了片刻，接著說：“果真是謠言？我也在想，我家郎君怎么可能丟下我們妻兒不管呢？”

    “當然是真的呀！”牛細毛咧嘴一笑。

    “哎呀，我的哥嘢，meimei我冤枉了你呀。”蘇雅娟說著，兩手攤開，就朝牛細毛撲過來，“抱抱。”

    牛細毛嚇了一跳。一個柳絮隨風躲開。

    “嗯，相公，你跑什么嘛？抱抱我唄。我們不是都已經有孩子了嗎？你還害羞？”蘇雅娟說。

    牛細毛聽得一身的雞皮疙瘩，“有孩子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沒有？”隨即，蘇雅娟從背上掏出一個布娃娃，說，“你看，這就是我們倆的兒子，多可愛。”

    牛細毛又是一身雞皮疙瘩。

    牛細毛逃跑了，把蘇雅娟丟在后面嚶嚶地哭泣起來。

    此時，不遠處還躲著一個人——楊秀英，她走了出來，安慰蘇雅娟，“妹砸，別哭，牛細毛這廝不也是這樣對待我的嗎？我想幫他懷個龍種，可是他一點也不積極，哎，我都快成雨后黃花了。”

    牛細毛叫開了鐵門，守門的門衛很驚訝地說：“你不是去華秦讀書了嗎？怎么，你還記得這里，回來看看？”

    牛細毛敷衍了幾句，來到乙區。

    才到乙區走廊，首先遇到的人不是患者，而是胖姨。

    胖姨曾經丟失過一只鉆戒，她一見牛細毛，就一把揪住牛細毛的衣領。

    “哈，你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生今世都不回來了呢！快拿來，戒指。”胖姨一邊笑著，一邊又威脅道。

    “放放放下，你這是……”牛細毛指著自己衣領，都快撕裂了。

    “放手？快把戒指拿來！”胖姨說。

    “什么戒指？”牛細毛說。

    “什么戒指？你敢說不知道？我的結婚戒指就在你這里，你還裝？”胖姨笑嘻嘻的，但也沒有放手。

    “你是說，我偷了你的戒指？”牛細毛說。

    “我沒說你偷了，但是，贓物在你這里。那個小偷已經招了，還不止一只戒指，很多次，他都把別人的東西偷給你了。”胖姨這才把牛細毛的衣領放下，伸出手，“拿來！”

    拿來？

    就這樣承認了？

    那不是我在這里半年的名聲就此變成了一個賊名？

    “我哪里有你的戒指？”

    不能承認，打死也不承認。

    “真的，胖姨，我身上怎么會有你的戒指？再說，你說是小偷偷了放在我這里，這小偷是誰？”

    “病人啊，108床那個病人，原來，他是一個神偷。他都已經承認了。你還想賴？”胖姨滿懷希望地看著牛細毛。

    她一直對這只戒指的丟失耿耿于懷。

    “我真的沒看見你的戒指，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我的工作服，要有，就在工作服里。”牛細毛覺得，有必要找個下臺階。

    “鬼呀，戲都洗過幾次了，你哄我！”胖姨可不是那么好騙的，再說，這騙的方法也太低級了吧。

    “看看唄，萬一有呢？”牛細毛說。

    不由分說，牛細毛領著胖姨來到辦公室，工作服，還掛在原地，就連帽子還皺巴巴的胡亂塞在兜里。

    牛細毛裝模作樣在衣兜里摸。

    “咦，這是什么？”牛細毛的手從工作服兜里拿出來，手里一只戒指。

    幸虧牛細毛把它一直帶在身上，今天，終于還給了胖姨。

    胖姨一點也沒有懷疑，而是覺得奇跡出現了，“你就一直沒有仔細搜一搜衣兜？”

    牛細毛假裝很認真地搖頭，“真沒注意，哪里會想到這些呢？”

    說完，胖姨嘻嘻哈哈笑個不停，高興得要死，一萬多塊錢的戒指終于回來了，她似乎想對全世界的人宣布，我胖姨的戒指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