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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會故意在他面前很大聲的說話想吸引他的注意;她們會找盡機會和他坐在一起,用各種奇怪的,他根本就不懂的問題來和他搭訕;即使這樣,他卻不喜歡她們。他也知道,那些男生早就想打他,因為他們喜歡的女生,都喜歡他。 這次,終于被他們找到了機會。 同一天中午,沈自橫在電視新聞里看見了自己家,看見了自己那張無措無知無辜的臉,看見了被一大群女人擠到了角落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沈墨……看得清清楚楚。電視里那個短發的漂亮女主持人說:“第三者究竟是一個社會問題還是一個道德問題?這種現象會不會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嚴重?我想……我們都需要深思。目前,李女士已經正式和丈夫離婚,就在采訪結束后,她對記者說她已經召集了許多有和她相同遭遇的婦女朋友們,她們一起組成了一個‘小三趕死隊’,希望能幫到一些正在遭受第三者破壞的家庭……” 沈自橫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那臺電視機,看著那個早已結束的節目,許久許久沒動。 沈自橫人生中最大的決定也是在一個深夜做出的。 那晚,沈墨摁開他房間的燈,沈自橫一眼看見她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外國男人,沈墨說:“沈自橫,你不必起床,我只是來通知一件事。”她從來都只叫他“沈自橫”。 沈墨很高挑很美麗,他記得那年她才三十五歲,她在十九歲時就生下了他。 沈墨涂著很鮮艷的口紅,挽起旁邊那男人的胳膊道:“我要嫁去英國了。” 沈自橫沒說話,就只是瞪著她。 “生活費我每個月會打一萬給你,等你到了十八歲,你就得自立了。那時,我不會再給你錢。”沈墨的語氣淡的像在談論物價。 沈自橫低下昂著的頭,很久沒有說話。 “另外,”沈墨在臨走前收住了步子,繼續說,“你如果很好奇你的父親是誰……我勸你還是死了心。因為,我也不知道是誰。我給了你生命,給了你不辱沒沈家的才華,不希望你將來能報答我什么,只希望,你還是留著我給你的名字。” “再見。” 沈墨留下這句話就走了,臨走前關掉了房間里的燈,沈自橫記得極清楚,那一剎那的黑暗讓他全身全心都舒適了起來,也就是從那一夜開始,他愛上了黑暗,愛上了可以掩藏自己可以埋葬自己的顏色。 天很大,地很大,人很多。 可是,沈自橫自此卻只有一個人了。 他聽沈墨的話,保留了她給與的名字,他聽沈墨的話,努力經營著她賜予的才華。 他聽沈墨的話,不去打聽自己的父親是誰,他根本不在意,這天地之間,已無甚能讓他起波瀾的人和事。 他給自己設定的人生軌跡是:用他的所能為自己賺一筆充裕的錢,離開這個腐爛的地方,離開這個他沒有一絲好感的土地,去到一個能讓他重生的國度,去過另一種生活。 所以,他在那所屋子里廢寢忘食了幾年,完成了他對長征的理解,他的畫紙鋪滿了一地一地。在國畫老師的幫助下,他獲得了C大一份二十多萬薪金的工作和一處小小的宿舍。 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的未來,就在不遠處,朝自己招手。 如果沒有后來。 如果沒有那一場場的意外。 二五場 回歸C城的大巴上,簡小從坐在臨窗口的位置,沈自橫坐她旁邊,依舊是閉著眼,不過,他上次是真睡,這次卻是假寐。 簡小從開著窗戶聽著MP3吹著春風,心情一直起伏不定。 不知道為什么,她直覺是不想離開良村,不想離開那片山青水秀的地方。她并不是一個很容易就對一個陌生地方產生感情的人,實在是那片土地給了她太多的回憶,那些平和的,寧靜的,安詳的,點點滴滴。她想,也許她骨子里就是一個向往簡單生活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的日子大概會是她一生的追求。 MP3里是很舒緩的鋼琴曲,在這時卻成了煽情曲,直把她感動得眼圈紅紅,就是在這樣的情緒里,她接起了何忘川打來的電話。 “喂?”礙于沈自橫還在睡覺,簡小從刻意壓低了聲音,把臉挪向窗外。 “上車了?”電話的另一頭,何忘川在C大校園小道上的一張木椅上安靜的坐著。 “嗯,快到了吧。” “小心暈車。” “我坐窗口,”又看了看旁邊的沈自橫,簡小從覺得很不好意思,小聲道,“先掛了吧,我旁邊有人在睡覺。” “好。” 才掛了電話,一條短信就“嗶嗶”的傳來—— 我在你學校等你。 簡小從回:你不上班? 何忘川回:請假了。 簡小從不自覺的微笑:你要帶我去吃飯,我很餓。 何忘川回:好。旅途愉快么? 簡小從回:愉快,愉快到我樂不思蜀了。 何忘川回:我一直在考慮你的意見,去那里養老。 簡小從又笑:說到做到。 兩支手機,一個一個摁出來的字母,漢字,組成一句句暖洋洋的話,給了兩個相隔并不近的男女同一種笑容。 沈自橫真不喜歡那種笑容。 大巴車在下午一點半抵達了C大,車一停,簡小從就雀躍起來。安排完學生們下了車以后,沈自橫也取了自己的行李包,先簡小從一步下了車,連句“再見”都沒和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