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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無疑又是一顆巨彈,炸得簡小從渾身起毛,她就保持著剛才那個盤腿的姿勢,看著沈自橫幽幽的從她眼前走過,幽幽的在床上落定,幽幽的躺了下去,又幽幽的拉上被子。 她卻是,再也不敢躺下去了,就這樣站了起來,在軟軟的地鋪上手足無措的小步走動。 這期間,她的內心做了很多掙扎,大抵圍繞道德底線和心理作用等方面進行了激烈的斗爭,她還一直用心理暗示法強迫自己睡下去,可是,屁股還沒挨到床鋪,她又跳了起來,然后,她又繼續下一輪的心理斗爭,又說服自己睡下去…… 她知道,沈自橫不可能把床位讓給她,但她也絕不會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所以,她只能就這么將就……將就…… 她將就不下去了,咬著牙閉著眼大聲問,“沈自橫,我能……我能睡你的床么?” “什么?” “我……我覺得……這地上睡得不太舒服。” “噢。”沈自橫頓了頓,“那我睡哪兒?” “呃,如果你不介意……我給你鋪地鋪,保證和睡在床上一樣。你是紳士……” “我記得你說過我是人渣。” 簡小從失語了片刻,見沈自橫這么被動的態度,忽然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于是干脆繼續讓自己失語,怔怔的不再說話了。 她原本就和他不熟。《何當共剪西窗影》上說男人去當同志,大多人都是因為討厭女人,覺得女人很麻煩。 又轉念一想,她好像真的,很麻煩。用鮑歡的話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何忘川,沒能再能忍受她。 “哎。”她小小聲地嘆了一口氣,忽然很想何忘川,想要打電話給他,可是手機在隔壁…… “很晚了,我很困,你能動作快點么?”在她還發著呆想何忘川的時候,沈自橫的聲音突然入耳,很近的聲音,促得她快速的轉頭,只見沈自橫已經站在她眼前了。 “啊……呃……哦。” 簡小從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就是這三個語氣詞,然后是呆呆的換好床鋪,又呆呆的躺到了床上,呆呆的拉過被子蓋至脖子下。 半晌,她才吐出一句話,“謝謝。” 看來,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些。可是,就沈自橫今晚這個毫無緣由出人意外的舉動,顛覆了簡小從對他的許多看法,包括冷血,包括無情,包括人渣,包括她一直以來堅持靠直覺選朋友的觀念。 或者,她可以試著和他做朋友。 “嗯。”沈自橫悶聲回了一句。 簡小從又道,“晚安。” 沈自橫卻沒再說話了。 簡小從還是有點害怕,窗外有颯颯的風聲,引得她總把目光投向窗口處,又是一陣害怕。最后她干脆拉過被子一把蓋過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睡覺,睡覺…… 第二天,簡小從起得很晚,她的夢境很掙扎,她卻記不太清楚自己夢到了什么。小房間里的窗戶上沒有窗簾,陽光齊齊的從外面照進了房間,她抬手遮了遮,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沈自橫房間睡了一晚。 地上沈自橫的床鋪很凌亂的揉成一團,聯想到沈自橫C大宿舍里的景象,簡小從只是搖了搖頭,原本不打算管它,但直到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完,再回到沈自橫房間時,她心里那條潔癖的蟲子又開始爬出來作怪,于是,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蹲下去就替沈自橫把被子疊了個平平整整,像塊豆腐一樣。 疊完之后,她還半跪在地上兀自欣賞自己的“杰作”,完全沒有意識到門口站著的,這被子的主人,正用一種格外奇異的眼神盯著這情景。 等她滿意的起身回頭時,又結結實實被嚇了一大跳,拍著受驚的胸口,她道,“你屬鬼的么?” 沈自橫瞬間眼神淡漠,從她身邊擦過,徑直走向地上那塊“豆腐”被子,彎腰一拉,“豆腐”瞬間就散了,末了,他還背對著她扔來一句冷冷的話,“別揮發你的母性情懷,我最討厭多管閑事的女人。” 沈自橫這奇怪而又突然的反應讓簡小從嘴巴都張成了“O”型,心下漸漸騰起微微的怒火,感恩于他昨晚的樂善,她又不得不強行壓制那微火,捏了捏拳頭,低聲道,“對不起,是我多事了。”然后,轉身離開。 她才想要把他當朋友,可是,這樣的喜怒無常,這樣的陰晴不定,她真吃不消。然后,她又忍不住想知道,為什么昨天晚上那么好說話的一個人突然就變得像債主一樣,她只是幫他疊了一下被子啊,正常人應該都是感謝,難道沈自橫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也不是啊,他的床明明還給他睡了? 簡小從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放棄了追根究底。 她實在是……太不了解沈自橫這個人了。 這邊簡小從走后,沈自橫面目沉黑的在書桌前的小椅子上坐下,習慣性的玩著臺燈的開關,“滴滴答答”的聲音讓他倍覺熟悉,他記不得自己是什么時候養成了這個愛玩開關的習慣,卻記得這一開一關,一明一暗的過程中,他的心總會浸過熟悉的不知名的悲傷。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眼前的這間房間里亮了一夜的燈,白色的日光燈,黃色的臺燈,亮得刺眼,即使他用被子蒙住頭,他還是一晚上都沒睡著。 他已經很久沒在睡覺時看見過燈光了,他C大宿舍里的燈,好像都是被他玩壞了開關,自此就再沒修過,那燈光,也就再沒亮過。若不是因為那個多事的女人,若不是因為她可憐的樣子,他想,他是絕不會讓他的黑暗里……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