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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diǎn)一過,祂要變回創(chuàng)世神了。 祂要離開這個(gè)美麗的夢境,被迫著離開她的身邊,被迫失去變成一只白鳥停留在她的肩膀上的資格,被迫回到曾經(jīng)長住千年的眾神山。 那里的雪山之巔冰雪終年不化,而且沒有她。 但是祂很清楚,海洛茵的試煉,無法再繼續(xù)拖延了。 “在,我的冕下。” 少女立刻應(yīng)道。 “我以世界意志的身份命令你,”塞繆爾注視著她,“不許忘記我。不管你換多少個(gè)姓名,多少個(gè)身份,不管過去幾十幾百年,都絕對不許忘記我。” “你每一次誕生,我都會去找你,你也會順著靈魂的羈絆找到我。這是世界意志只為你設(shè)下的規(guī)定。” 神明的記憶碎片慢慢消融著,面前的景象如同溶解在水中的水粉一般暈染沉淀,逐漸縹緲起來。 塞繆爾的心臟一瞬間被狠狠地攥緊,這種沖動讓祂幾乎想要撕碎自己一手創(chuàng)下的法則,想抓緊她的手,想停留在記憶中,想擁她入懷。 夢醒之后,祂將會回憶起來與她之間的過去。 而她,將什么也不會記得。 這一刻,塞繆爾突然知道了,剝離了愛意之后殘留在祂的心底的情緒到底是什么。 ——是百分之百的占有欲。 * 塞繆爾回到現(xiàn)實(shí)中來。 夢里的她笑容絢爛,浴缸里的她臉色蒼白。 她沒有被吵醒,睡得很平靜。 她總是讓祂別插手她的事情,祂也總是每次都順從她的意愿,從不干涉她的試煉。 但是,這一次,是最后一次試煉了。 塞繆爾這么想著,從水中捧起她的右手,再一次地,在她濕漉漉的手心落下深深一吻。 海洛茵,我會想念你,比你在人間界等待三年一次的煙花大會的每一天想念,更想念。 祂在她纖細(xì),青色血管藏伏的手背上印上虔誠的一吻。 海洛茵,我會忠誠于你。如果說你之于的忠誠,是塔納托斯之于創(chuàng)世神,那么我對你的忠誠,是塞繆爾對海洛茵。 我的身體,我的心,我的思想,永遠(yuǎn)只會朝向你一人。 塞繆爾只做到這一步。 祂沒有像她一樣親吻她的下唇,祂只是又多看了她幾眼,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好像要把她的溫度記下來一般。 下一次,我想在神殿上親吻你。 門被“吱”的一聲突然推開,哈蒙從凳子上騰地站起來,沖進(jìn)盥洗室,看到阮笙沒事了才松下一口氣。 “冕下!冕下!!” 克萊因用觸手拍打著容器內(nèi)壁,試圖引起塞繆爾的注意,“您要去哪里?把我也帶走吧,我想跟隨您!” “我要回眾神山。” 塞繆爾的聲音回到了沒有任何起伏的狀態(tài),祂疏離的臉龐如同冰鑄成一般,“你的藥效沒有解除,必須待在她的身邊,還要負(fù)責(zé)保護(hù)她。” “嗚嗚嗚嗚!!!” 克萊因流淚章魚頭,“保護(hù)她也沒問題的啦,但是冕下,您都回憶起來了嗎?我很擔(dān)心您……我這里還有幾箱糖果,要不然您都帶上?” “不需要,我會去取回七宗罪。” 青年朝著窗口走去,脊背上漸漸幻化出白色的羽翼,潔白的羽毛散落在地板上,“記憶沒有全部找回來,但是也足夠我使用了。” “克萊因,你要保護(hù)好她。”塞繆爾扇動羽翼,白發(fā)被日光耀出斑斕的光圈,絢麗奪目,祂重回的熟悉的氣質(zhì)使克萊因幾乎落淚,“這種情況,不允許再發(fā)生第二次。” “我、我清楚了!!不過,冕下您為什么……” 塞繆爾從發(fā)尾開始,身形變成碎光,融入了從窗欞射進(jìn)來的晨光之中,緩緩消散。 “克萊因,” 祂的聲音遠(yuǎn)得像是從另一個(gè)世紀(jì)傳來, “我找到她了。” … 十分鐘之后,哈蒙抱著換了一身新衣服的阮笙出來,放在床上,按好被角,松下一口氣。 “終于退燒了,沒有什么大的問題,人魚的體征也消失了。”她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一回頭,容器里的小章魚還在呆滯地張大嘴,一串一串泡泡不停地從祂皮筋一樣圓圓的嘴里被吐出來。 “啵啵啵” 哈蒙蹲下身,敲了敲容器。 “啵啵啵啵啵” 哈蒙皺起眉頭,用力敲了敲容器。 “啵啵啵啵啵啵啵” 哈蒙把擋板拿起來,伸手拎起克萊因的一條觸手,祂渾身都滴滴答答地落著水滴。 “腦子被泡壞了嗎?” 哈蒙不確定地甩了甩祂,想確認(rèn)一下小章魚是不是真的傻了。 “……你、你干什么啊!!” 克萊因這才回過神,驚叫起來。很快橫瞳變成了圈圈眼,祂嘔了一地板的水,痛苦地喊,“救命,放我下來!!你們主仆怎么都一樣愛提著人家的觸手甩人家,頭會很暈的好吧!!” “那只鳥呢?”哈蒙把克萊因丟回水中,言簡意賅地問。 “冕下祂……什么、什么鳥啊!你的語氣給我放尊重一點(diǎn),海洛茵直呼其名也就算了,你區(qū)區(qū)一個(gè)人類是哪里來的膽量——” 克萊因在對方即將伸入水中的魔爪之下很快屈服,“冕下,冕下祂有事情回去了。不過很快就能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