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還有嗡鳴聲，小女孩兒搖頭反駁：“mama，不是的。”

    “我小時(shí)候不喜歡音樂的，我喜歡畫畫，可是你說彈鋼琴高雅，所以我學(xué)了鋼琴。我每天每天都在練習(xí)，彈錯(cuò)一個(gè)音你就會不開心。我太害怕了，所以只能拼命做好。”

    “等我學(xué)好鋼琴，你又告訴我，我是唐家的孩子，我不僅要才藝好，也要學(xué)習(xí)好。我聽你的話，又開始拼命學(xué)習(xí)，生怕落后。我不是聰明的孩子，只能比別人更加努力。”

    “你們不讓我在學(xué)校搞特殊化，我每天自己去上學(xué)，有同學(xué)欺負(fù)我，我也不敢和你們說。”

    “我在學(xué)校扮演好學(xué)生角色，回家扮演乖女兒。那唐梔是誰啊？她就是一個(gè)工具，一個(gè)必須按照程序運(yùn)作的機(jī)器。她不能出錯(cuò)，不能不好，不能不優(yōu)秀。也不能自己選擇喜歡的人，因?yàn)樗翘萍业暮⒆樱仨毬犜挕！?/br>
    忍了這么久。小女孩兒眼淚終于噼里啪啦落下，她用手背隨便蹭了蹭，抬腳步步走近唐母。

    她邁了第一步：“媽，陳安歌不好，他也不喜歡我。可是在我受欺負(fù)時(shí)出來保護(hù)我的人是他。”

    她邁了第二步：“差點(diǎn)為我而死的人也是他。”

    她邁了第三步，無路可走了：“我叫唐梔，唐是唐家的唐，梔子是一種灌木，因?yàn)榉枷愕陌谆ǘ婚L期栽培。這是我名字的寓意，可是我不喜歡這個(gè)解釋，就像是我聽話才配做唐家的女兒。我是唐朝的唐，梔子花的梔，我這樣告訴陳安歌。我知道，梔子花代表永恒。他從來沒有因?yàn)槲倚仗贫邮芪遥矝]有因?yàn)槲倚仗贫吲饰摇Ｌ热艚袢仗萍乙蛭叶尚撸热粢驗(yàn)槲沂翘萍业呐畠憾荒芎鸵粋€(gè)一無所有的人在一起。那我，不做唐家的女兒了。”

    所有人印象中的唐梔都是安靜沉默，她沒有鋒利的爪牙，沒有傷人的鋒芒。

    如果南意是太陽，熱烈奪目。

    那么唐梔就是月亮，純凈溫柔。

    為了陳安歌她叛逆、反抗。她從十六歲抗?fàn)幍绞藲q。如今，她斷了自己所有后路，只賭年少時(shí)期一場夢。

    唐母眼淚止住，神情寫滿不敢置信：“唐梔，你說你要干什么？”

    走到現(xiàn)在，她沒有退路了。

    唐梔閉閉眼，臉上火辣辣的痛感還在，她咽下血水，聲音干澀：“我不想做唐家的女兒了。”

    她豪賭一場。

    賭上全部，賭陳安歌會愛她。

    ……

    ……

    卷簾門重新落下，沒有營業(yè)的臺球廳寂靜一片。

    頭頂?shù)娘L(fēng)扇還在嗡嗡旋轉(zhuǎn)，陳安歌覺得吵了，抬手關(guān)掉。

    氣氛實(shí)在太過沉重壓抑，南意先開口了：“就……陳安歌，都這么久了，我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唐梔。事已至此，你不能還不表態(tài)吧？”

    唐母臨走前告訴唐梔：唐梔，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后悔了，哭著回到唐家，我也絕不會再認(rèn)你這個(gè)女兒。

    唐梔為了他這種人做到這個(gè)地步，真不值得。

    陳安歌散漫的笑著，桃花眼里一如既往沒有半點(diǎn)情意。

    第548章 談心

    唐母走后，唐梔病了，燒得迷迷糊糊嘴里在喊mama。

    南意請南家私人醫(yī)生過來瞧瞧，掛了一瓶點(diǎn)滴，唐梔在二樓睡覺。

    三人在樓下點(diǎn)了外賣吃。

    南意戳著白米飯，丁點(diǎn)食欲都沒有。寧知許在挑魚刺，陳安歌吃得挺快，兩份米飯都見了底。

    “我出去抽根煙。”

    吃飽了，陳老板不做電燈泡。

    “他怎么還沒心沒肺的！”南意用筷子狠狠戳了戳米飯，食欲沒了，火氣沒降過。

    寧知許給她一碗沒刺的魚rou，舀了勺泡湯的白米飯遞到她嘴邊：“乖，吃了。”

    再怎么生陳安歌的氣也不能遷怒寧知許。

    小姑娘乖乖張口，口中香氣四溢。

    想到唐梔以后的生活，又食之無味。

    她機(jī)械地咀嚼兩下，歪著頭問寧知許：“你覺得陳安歌喜不喜歡唐梔？”

    陳安歌濫情。

    見一個(gè)愛一個(gè)。

    愛一個(gè)踹一個(gè)。

    多情，不長情。

    南意是這么認(rèn)為的。

    看她小臉寫滿憂愁，少年嘆氣，像一個(gè)cao碎心的老父親：“南意，嚼東西的時(shí)候不要說話，會嗆到的。等你吃飽，我去替你問問。”

    “真的？”

    “真的。”

    太陽和月亮，都單純。

    南意吃掉了大半盒米飯又吃了魚rou和排骨。吃不完的依舊交給寧知許解決。

    他還在吃飯，她沒催，起身倒了一杯熱水放在他的手邊。然后安靜托腮在旁邊發(fā)呆。

    “別瞎想了。”寧知許屈指，敲了敲南意胡思亂想的小腦瓜。

    小姑娘慢悠悠轉(zhuǎn)頭，視線跌進(jìn)少年漆黑的眼眸里，嘴巴抿成一條線，唇角下壓，哭喪著小臉。

    她挺替唐梔難過的。

    執(zhí)拗倔強(qiáng)，為愛孤注一擲。

    唐母這人表面溫和端莊，實(shí)則很強(qiáng)勢冷硬。倘若陳安歌徹底負(fù)了唐梔，唐家也不再要她，南意簡直不敢想后果。

    她也替遠(yuǎn)在大西洋彼岸的曲泊陽難過。

    這么久的悉心陪伴和默默守護(hù)，換來如此結(jié)果。

    南意滿心悲傷，她不能再想了，會抑郁的：“寧知許，我給你挑魚刺吧。”她需要做點(diǎn)什么轉(zhuǎn)移注意力。

    寧知許把裝魚rou和排骨的餐盒都推到她手邊：“排骨上面的骨頭也剃下去吧。”

    他其實(shí)挺討厭麻煩的，只不過平時(shí)為了照顧南意，也心甘情愿攬麻煩。

    小姑娘拆了雙沒用過的筷子仔仔細(xì)細(xì)給他挑魚刺，每挑好一塊就夾進(jìn)他的餐盒里。排骨燉的很軟，容易脫骨，她也是夾了rou放在米飯上。

    “寧知許，你多吃點(diǎn)吧。你最近在劇組都沒好好吃飯。”

    他總在照顧她，生活全是圍著她轉(zhuǎn)。南意看在眼里，說不心疼和動容是假。

    知道她這是在慢慢地重新接納他，少年輕笑：“好，知道了。”

    ……

    ……

    寧知許在天臺上找到的陳安歌。

    他站在圍欄處，腳邊落了很多煙頭。

    寧知許最近沒抽煙，此刻挺想陪他抽一根。兩人并肩站在圍欄前，手肘碰了下旁邊的人：“來一根。”

    陳安歌沒勸，沒拒絕，給他遞了一根。

    “心里不舒服吧。”少年咬著煙，目光徑直落在當(dāng)初出事的巷子口。

    在那里，陳安歌救了唐梔，兩次。

    “誒，許狗。”旁邊的人語調(diào)輕松，嘴里吐出薄薄的煙霧：“你說我爸媽是什么樣的人？我這么一無是處，是遺傳？”

    第549章 討厭唐梔

    陳安歌是開玩笑的語氣，寧知許笑不出來。

    他們后來一起找過他的親生父母，只不過時(shí)間隔了太久，很多資料都沒有了。只知道他父母是一對普通工人，車禍過世后，陳安歌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他所在的福利院并不太好，陳安歌自小無人管束，野蠻生長到十二歲就出來混社會。

    沒人教過他怎樣生活，怎樣成長。

    他只在摸爬滾打中尋找活下去的方法。

    “不是一無是處。”

    煙燃了一半，寧知許屈指彈了彈煙灰：“為什么不反駁？”

    他指的是陳安歌為什么忍下唐母說的那些難聽傷人的話語。

    其實(shí)陳安歌一直都挺能忍的。

    活了二十年，什么難聽的沒聽過。他要是計(jì)較起來，會累死的。

    他這個(gè)人沒有禁忌，沒有底線，沒有逆鱗。就算當(dāng)著他面罵他爹媽，他也不覺得什么。反正他也沒爹沒媽。

    可是不能有人說寧知許不好，一個(gè)字都不行。

    “懶得管。”

    陳安歌那支煙燃盡了，煙頭按在金屬圍欄上熄滅，隨后落在了地上。

    剛才抽了太多，嗓子有點(diǎn)難受，偏頭咳了下，男生換了個(gè)姿勢。背靠欄桿，雙臂搭在上面，夏季強(qiáng)烈的太陽光線迎面直射。

    微瞇起桃花眼，男生精致五官鍍了一層濃郁的金色：“我討厭白天，太他媽曬了。”

    陳安歌喜歡黑夜，喜歡街頭巷尾霓虹的顏色，喜歡夜夜笙歌的快樂。他喜歡放縱，喜歡享樂，喜歡自由。

    他討厭白天，討厭陽光，討厭刻板，討厭虛偽，討厭白日社會里的一切。

    寧知許問他：“那唐梔呢？”

    唐梔是生活在陽光下的。

    她有一雙純澈干凈、像是剛出生小鹿一樣水汪汪的眼睛，她總是彎起眉眼朝他笑。在那雙眼睛里，陳安歌看到了他們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