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萬塊，于她來說其實也就是一個奢侈品包包的錢，再加上當時她就是對這個書吧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態，所以才會找了個看得順眼、有文青氣息卻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畢業生。

    沒想到現在是彼此成就了。

    愉快地聊了一會兒，眼看著時間不早了，言絮正要出門，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一看，居然是翟東方的爸爸打來的電話。

    她納悶地接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翟叔叔好。”

    翟爸爸東拉西扯地和她嘮了一會兒嗑，言絮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地回答幾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

    聊了約莫有十幾分鐘，翟爸爸詞窮了，聽筒里沉默了下來。

    “翟叔叔，有什么事嗎？”言絮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你盡管說，能幫忙我一定幫忙。”

    翟爸爸長嘆了一聲，為難地道：“小絮啊，叔叔沒辦法，還真得厚著臉皮來求你幫個忙。東方他這陣子有點走火入魔了，和他媽大吵了一架以后從家里搬了出來，上班也沒什么心思，總是動不動就不見人影，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有點擔心他會不會交上不好的朋友。你看能不能去見東方一面，幫我和他好好聊一聊？”

    第25章 [2合1]拈酸吃醋

    時近新春, 裝扮一新的金城廣場喜氣洋洋，到處都是紅色的氣球拱門和福字福娃，廣場上的人流也比平常多了許多, 到處都是拎著大包小包采購了年貨的行人。

    言絮到了約定的一家日料餐廳門口, 店里生意很好, 門口還有好多人排隊等著叫號。

    這家日料店算得上是安州日料界的老字號了, 開店近十年來一直在安州的日料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以前言絮和翟東方很喜歡吃這里的海鮮, 味道新鮮、做法獨特，隔三差五地都要邀上幾個好友來聚上一餐。

    接到翟爸爸的電話后，言絮考慮再三，在征求了何憬時的意見后，還是決定和翟東方見上一面。

    這個決定不光是為了翟爸爸的請求，也為了她自己。

    兩家這樣的淵源在，她和翟東方以后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見面, 翟東方這樣鉆牛角尖，只會對她和何憬時帶來困擾, 給別人增加茶余飯后的談資。早點把事情攤開了說一遍, 徹底斷了翟東方對她的念想, 這是最理想的結局。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言絮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給何憬時發了個定位：我到了。

    沒一會兒，何憬時的回復過來了：好的。

    言絮盯著這兩個字看了半天，一時有點摸不透何憬時心里在想什么。照那天翟東方喝醉酒時何憬時的反應, 他應該對翟東方有很深的成見，但昨天和他提起是否要和翟東方見一面說說清楚的時候，他又沒什么過激的表現, 很平和地說了一句“你想見誰就見誰，我沒問題。”

    總不能是在說反話吧？

    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到了，言絮只好暫且把何憬時放下，快步進了餐廳。

    翟東方已經在包廂了，今天的他穿得很是休閑時尚，一件寬松的套頭衛衣加羽絨背心，牛仔褲卷成了七分褲，腳下一雙黃色麂皮馬丁短靴。

    這是以前言絮最喜歡的風格，只是現在看看有點感慨，物是人非。

    “我點了你愛吃的幾樣菜，”翟東方替她倒了杯大麥茶，又把菜單推了過去，“再看看有沒有其他想吃的。”

    “不用了，”言絮客氣地道，“填飽肚子就好了，我也沒什么講究。”

    翟東方怔了一下，苦澀地笑了笑：“你以前最講究了，烤鱈魚不要外面那層皮，鵝肝不新鮮的一點都不碰，蝦喜歡吃芝士焗的……”

    “別老回憶以前了，”言絮坦然看著他，“都過去了，你這樣對大家都沒好處。”

    翟東方沉默了片刻，振作了一下精神：“咱們先別說這么掃興的話。先吃飯，對了，我先鄭重向你道個歉，那天我受了童白露的刺激，一時喝多了，對你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對不起。”

    翟東方居然道歉了，這倒是出乎言絮的意料之外。

    這場見面的開頭還不錯，言絮有點開心：“沒事，你知道錯了就好，當時憬時也是一時情急才打了你，你后來鼻子沒事吧？”

    翟東方的眼中閃過一道陰霾，旋即若無其事地道：“沒事，說實話，也就是那天我喝醉了，要不然和他打一架可不知道誰輸誰贏。”

    “別胡說了，好端端的打什么架，”言絮不悅地道，“又不是小孩子，要靠誰力氣大定個輸贏。”

    “說的也是，”翟東方笑了笑，“聽你的，大了就要靠腦子、靠手段。好了，咱們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先吃飯。”

    菜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這家餐廳不愧是安州日料之王，味道一如從前，服務也貼心周到。

    翟東方只字不提言絮結婚的事情，也不再提何憬時，邊吃邊聊著朋友間的趣事，還有這陣子自己一個人出去散心的見聞，言絮好幾次起了個話頭，想和他談談公司和家里的事情，都被他岔開了話題。

    眼看著晚餐快到尾聲，言絮有點著急，也不再迂回了，直截了當地問：“翟叔叔說，你這陣子心思都不在公司，經常不見人影，他很擔心你。”

    翟東方的表情僵了一下，生硬地道：“他來找你干嗎？”

    “翟叔叔怎么就不能來找我？”言絮反問，“你都多大了，還讓翟叔叔cao心。”

    翟東方有點煩躁，一摸口袋拿出一包煙來，可看了一眼言絮又覺得不對，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很明白地告訴你，現在我和憬時相處得很好，他對我很包容，我也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言絮耐下心來道，“你一個大男人，總要拿得起放得下，別拿自己的公司和前途開玩笑。”

    “那要是我不呢？”翟東方反問。

    “那我就看不起你，”言絮心里冒火，“沒想到我曾經喜歡過的男人會是這么一個經不起挫折、破罐子破摔的孬種！”

    翟東方的眼神一滯，手里的茶杯緊緊地握住了，凸起的骨節微微泛白。

    “今天我會找你出來吃飯，一是因為翟叔叔的拜托，”言絮壓了壓火，“二是想和你說清楚，我已經結婚了，和我的先生恩愛幸福，沒有任何出軌外遇的打算，你再怎么頹廢、痛苦都無法改變這個結果。你要是聽得進去，我們以后見面還能打聲招呼；要是再執迷不悟，那我們就只能當個再也不見的陌路人了。”

    包廂里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翟東方一霎不霎地看著她，眼中仿佛有無數情緒紛至沓來。

    言絮被這目光看得心浮氣躁，順手拿起茶杯咕嘟嘟地喝了幾口：“看來我們沒法溝通了，我……”

    “行。”翟東方忽然開口，原本眼中涌動的情緒在這一刻歸于平靜，“我聽你的。”

    “啊？”事情急轉直下，言絮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家我是搬出來住了，沒法再搬回去，但我雙休日會回家看他們的，這樣的模式我覺得挺好，既有我自己的空間，也能照看他們，不用像以前一樣聽我媽的洗腦把未婚妻給弄丟了，”翟東方自嘲地笑了笑，“早就該這樣了。”

    “那也行……”言絮吶吶地道，“這樣翟叔叔應該能接受。”

    “這兩天過年，公司也沒什么大事，年后我會正常上班的，會努力把公司做大做強，畢竟要有財力做自己的后盾，才能去做更多自己喜歡的事情，”翟東方冷靜地道，“你放心，我不會頹廢，不會讓你看不起的。”

    “真的？”言絮沒想到事情會這么輕松地解決了，有點不敢相信。

    “真的，還有，從明天開始，我會把你當成普通朋友，不會再對你糾纏不清，但我也不會放棄，我會默默等你，等你能重新接納我的這一天。”翟東方的眼神有點冷，“坦白說，我不相信那個何憬時是真心愛你的，總有一天他的狐貍尾巴會露出來，小絮，你不要對這段感情、這段婚姻太過投入，我怕你會受到傷害。”

    “你胡說些什么啊？”言絮覺得有點好笑，“別這樣自說自話，何憬時怎么樣，我自己最清楚。”

    “小絮，這陣子我去了北州，”翟東方淡淡地道，“聽到了一些關于何憬時的傳言，雖然傳言不可盡信，但也是了解你身邊人的一種信息。據說他家里對何憬時的另一半要求很高，給他說過一門婚事，兩人相處得還不錯，現在那個女的還在北州等著他，他家里很喜歡那個女的，對他閃婚很不滿意。還有，很多人都知道，何憬時心里有個白月光已經很多年了，我不相信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把白月光忘得一干二凈，徹底移情到你身上……”

    言絮霍地站了起來：“翟東方，你真是夠了。原來你這陣子不務正業，是去北州調查何憬時了！”

    “對，我再也不會那么傻了，白白被人利用，”翟東方冷笑了一聲，“既然他裝得對你這么深情，有本事就裝上一輩子，要不然我就能揪出他的狐貍尾巴。”

    “行吧，你慢慢揪，”言絮氣得發抖，“簡直不可理喻。”

    “小絮，你以為他是什么好人嗎？”翟東方咬了咬牙，“實話告訴你，童白露造假貧困生的事情，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可他特意壓了下來，一直到前陣子才曝光。要是我早知道這件事，我們倆根本不會弄到沒法收拾的地步。我懷疑他是不是和我有仇，特意挖了個坑來害我的，看我被一個女人騙的笑話。”

    “你有什么證據？”言絮定了定神，反問道。

    翟東方語塞，好半天才道：“我還在找證據，反正童白露老家高中那邊的人告訴我，這事兩年前就曝光過了，但被人壓了下來，而何憬時的朋友以前曾經捐助過那所高中，總之，這一切的事情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我不相信都是巧合。”

    言絮氣樂了。

    這種捕風捉影的話，誰信誰是傻瓜。她深吸了一口氣：“行吧，我高看你了，你慢慢臆想，我不奉陪了。”

    “小絮，你別生氣，我知道了，以后沒有證據我不會在你面前說他的壞話，”翟東方定定地看著她，“而且只要你和他結婚一天，我就會尊重你的婚姻尊重你的決定，不會再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至于最后到底是我看走了眼，還是他陰險狡詐欺騙了你，時間會給我們答案的。”

    雖然溝通的過程和言絮想像的有出入，但是結果算是差強人意，她對翟爸爸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任務完成，她也沒心思再和翟東方繼續吃飯閑聊，匆匆吃了兩口最后上的主食就準備告辭。

    翟東方倒也沒有強行挽留，馬上結了賬，亦步亦趨地陪著言絮往外走去。從包廂出來，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才能到大廳的卡座和吧臺，言絮一邊走一邊心不在焉地拿出手機，想著要不要和何憬時匯報一下。

    “小心。”翟東方忽然出聲提醒。

    言絮漏看了一個臺階，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翟東方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責備道：“你看你，還是愛這樣走路看手機，小心點。”

    言絮有點尷尬地扭了扭腳，正要道謝，忽然，她感覺到了一道懾人的目光，扭頭一看，有人斜倚在吧臺的高凳上定定地看著她，居然是她想要聯系的何憬時。

    “你怎么也在這里？”她有點意外。

    “看到你的定位我就過來了，”何憬時笑了笑，“怕有什么意外。”

    翟東方神情自若地地松開了手，一臉的歉然到了他的面前：“何先生，碰上你正好，上次是我喝醉酒失了態，謝謝你當時阻止了我，沒有給小絮帶來更大的困擾，希望你能諒解我當時的魯莽。”

    何憬時怔了一下，猛地警醒了起來。

    言絮的性格他很了解，那種醉酒撒潑、胡攪蠻纏的翟東方只會增加言絮的惡感，所以他并不擔心，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已經迅速從痛悔的情緒中走了出來，隱藏起自己的企圖，十分具有欺騙性。

    言絮曾經和他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以前的情分擺在這里，一不小心可能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他的陷阱。

    如果能讓言絮從此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就好了。

    “翟先生你太客氣了，”他不動聲色地道，“我能理解你當時的心情，下不為例就好了。”

    “肯定不會，”翟東方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剛才小絮罵了我一頓，我已經徹底清醒了，我會尊重小絮的選擇，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不會再讓她擔心了。”

    “是嗎？”何憬時似笑非笑，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仿佛利刃相接，火星四濺。

    “你不相信我？”翟東方一臉的詫異，“不信我也該相信小絮吧，以小絮的品性肯定不會做出什么不體面的事情的，這個請你放心。”

    “你說笑了，”何憬時走到言絮身旁，輕攬住了她的肩膀，氣定神閑地看向翟東方，“今天和你一起吃飯，小絮特意來問了我的意見，要是我不信她，能同意讓她來嗎？”

    翟東方的眼神一僵，旋即彬彬有禮地道：“那就好，祝你們倆新婚愉快，小絮，那我先走了，以后我們再聯絡。”

    翟東方走得干凈利落，言絮頓時松了一口氣。

    看起來他真的把以前的事情放下得差不多了，剛才在包廂里說的“默默等她”，想必也只是一句挽尊的話，再深的感情也熬不過時間的蹉跎，更何況是一個已經結婚的前未婚妻呢？

    “好了，何太太，”何憬時在一旁有些吃味地問，“能把注意力放到你可憐的先生這里來了嗎？”

    言絮有點好笑：“你怎么可憐了？”

    “看，手指受傷了。”何憬時把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言絮這才發現，何憬時左手食指上包著創可貼。一個大男人拿這么一個小傷口說事，還委屈上了，她有點無語，只好假意安慰：“來，我揉揉，疼不疼？怎么就受傷了？”

    “等會你就知道了，”何憬時把她拉在身邊坐下，“陪我再吃一點，剛才滿嘴都是酸溜溜的味道，一點胃口都沒有。”

    有那么一瞬間，言絮懷疑何憬時在吃醋。

    可再一看，他一臉的神情自若，哪有半點拈酸吃醋的小氣模樣？

    這一頓晚餐，戰線拉得分外漫長，言絮分別陪著兩個男人吃了一餐，算起來花了快三個小時的時間才從這家日料店里出來。

    回家的路上，言絮還惦記著何憬時手指受傷的事情，追問了好幾遍，何憬時一直笑而不語，等到了家里才拉著她到了她的書房里。

    和她早上離開的時候比，書房里多了一排漂亮的陳列柜，只是柜子外用一塊灰色的布遮著，看不到里面的東西。

    “神神秘秘的干什么……”言絮嘀咕著。

    “送你的禮物。”何憬時輕描淡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