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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江私心里自然期盼被綁走的那個是蘇子曼,他想,如果是穆嫣,她不會不在電話中求助,只有怕被發現綁錯了人、立刻被滅口的蘇子曼才會找借口不說話。可是,動手之前綁匪不可能不事先踩點,只要稍微跟蹤一下,就會發現蘇子曼并不是真正的穆家人。 李易江急著去確認,連車庫都不愿意去,只將車隨意停靠在路邊,一路狂奔到賣藥材的專柜后,拿著手機里的照片,挨個兒問了一遍柜員,卻沒有一個人見到過穆嫣。詢問過最后一個人,他只覺得頭暈目眩,抱著一絲僥幸,又撥了歐陽煬的電話,聽明了原委,還在醫院臥床的歐陽煬不但不再和他慪氣,還表示要出來幫忙。 呆立了一刻后,下屬就打來了電話,告訴李易江早晨穆嫣乘過的那輛出租車的司機已經找到,早在一個小時前,穆嫣就已經在他所在的這間百貨公司的拐角路口下了車,她還提前預付了車費,讓司機在原地等候,說自己買了藥材就出來,最多二十分鐘。可是,那個司機至今都沒有等到她出來…… 如果被綁走的是蘇子曼,憑她多年的經驗和機智,周旋到被他們找到并不是難事兒,生存的機會自然可以大大增加,可如果是穆嫣,她沒有在綁匪打來的電話里出聲,很可能是已經遭遇了……想起以往辦過的案子里解救不成功的可怕現場,李易江的胸口疼到極點,因為過度恐慌,耳朵里再次出現和四年前一樣的轟鳴。 誰也不知道四年前的他到底有多害怕,恐懼的陰影太深太深,時隔多年,噩夢里也會反復出現當日的場景。不知道穆嫣具體情況的那八十三個小時,他和所有穆家人一樣滴米未進,因為電話中說話的始終是蘇子曼,他們怕綁匪們發現兩個女孩交換了身份,因為被愚弄怒極殺人,一直不敢提出讓另一個也開口的要求,趕到現場前誰也不知道穆嫣的真實情況,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受傷。 短暫的交火后,他們活捉了望風的案犯,他第一時間抓過案犯問“穆嫣在哪里”,案犯跟他指了指左邊的麻袋,看到麻袋上陰出的血跡,他平生第一次腿軟,根本來不及思考案犯把蘇子曼當成了穆嫣的事兒,為了早一刻趕到穆嫣的身邊,不顧當時的情境,在最不應該開槍的時候向正站在另一個麻袋前威脅他們要打死里面的人的案犯開了槍,案犯的在被擊斃的前一刻也開了火,正因為這樣,流彈才擊中了蘇子曼和穆嫣里原本應該可以避免受傷的那一個。 那人一死,他就立刻跑了過去,看到麻袋上越來越多的血跡,腿直打顫,最后的三米幾乎爬著過去,麻袋上的繩子勒的那么緊,他的手一直抖,怎么都解不開,只好一遍遍跟穆嫣說“不要害怕,我陪著你一起,能開口就叫我一聲”,可是他的耳朵一直轟鳴,里面的到底有沒有說話,根本聽不清。 旁邊的同事要幫忙,他當然不許,萬一有了萬一,他寧愿第一個看到她的是自己,那一刻,他對自己說,其實也沒有什么可怕,如果穆嫣救不回來,不管是地獄還是天堂,他都陪著她一起。 解開麻袋,看到蘇子曼時,他才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他想起因為自己的莽撞才中了槍的另一個麻袋,悔恨不已,那個時候早一刻被解救的穆嫣已經被擔架抬上了車,他一路沖過去,確定她只是傷到了胳膊后才癱坐到了地上。 如果她被流彈擊中的不是胳膊,而是要命的位置,他就算死也不能原諒自己。 穆嫣從小就依賴他,又怕又餓,失血過多的疼暈了過去之后,他一把手伸過去,尚在昏迷的她就緊緊地握住不放,聲音低低地叫易江哥哥,他極心疼又心酸,暗暗地想,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因果報應。 如果他可以冷靜地猜到右邊的麻袋里裝著的才是穆嫣,根本就不會急著開那一槍,如果他沒有為了早一點過去檢查中了槍的穆嫣的傷勢,讓她及時得到救治,自私地不顧蘇子曼的安危立刻開槍,和蘇子曼交換了身份的穆嫣根本就不會受傷。 所以,除了感謝蘇子曼救了穆嫣和發現她不是穆嫣后又下意識把她推回地上,這些年來他會處處幫著蘇子曼,會對她客氣之至,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對當年的自私舉動的愧疚。他原本是無神論者,從那次的事件之后,才開始相信因果,他太怕自己再做錯了事會讓最看重的那個人遭遇不幸,才努力地做一個善良寬容的人。只是沒有想到,因為格外的幫助,穆嫣會受到后來的傷害。 李易江木然的往前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上面顯示的號碼是蘇子曼,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接聽,直接按了拒接,他怕聽到蘇子曼報平安,連最后的一線希望也不在。 “李局?” 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李易江回過頭去,穿著警服的同事熟絡地和他打招呼:“還真是你呀!大早上的不上班,聽說您要結婚了,來商場給未婚妻挑禮物?” 李易江聽完這個眉頭擰得更緊,連寒暄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走了過去。 見李易江竟然是這種反應,那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心下惶恐,臉上更加熱情,立刻追了上去:“對了,您的未婚妻是不是叫穆嫣,早上有個女孩被搶了錢來所里報案,我看她長的和您上一次帶去野營的那個小姑娘特別像,可問她認不認識李易江,她又說不認識。我這會兒過來就是找商場的保安要監控錄像,大白天的敢在人那么多的商場門口搶錢,也是活膩味了。不過那個小姑娘也是,買東西用卡多安全,自己一大早揣著十萬現金逛商場,能不被惦記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