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弗辭一笑，說道，“兒子死了，還有爹呢。”

    兒子沒做完的事情，自然就應(yīng)該由爹繼續(xù)做下去。

    都是一家人嘛。

    李昕的生意平日里都是他自己在照看，當一疊疊的賬本擺到李安唐面前的時候，他皺了下眉頭。

    若是早幾年，他或許會親自照看，但到現(xiàn)在定然是不會了，一來他年紀大了，分不出心來做這些事，二來因著這次李昕的事情，李家已經(jīng)被不少人盯上了。

    平日里那些想要對他們下手卻無處可施的人現(xiàn)下鉆了空子，不過幾日的功夫，不少生意都被同行搶走了。

    李安唐心中惱怒，將賬本啪地一聲扔到了桌上，“成紀呢？讓他來見我！”

    成紀是跟在李昕身邊做事的掌柜，平日里不少李昕不會出面的事情，都會由他來做。

    沒過一會兒，中年黑瘦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李大人。”

    李安唐指著那些賬本，“這幾日的虧損已經(jīng)快要趕上前三年的總數(shù)了，你自己心里沒有盤算嗎？”

    成紀低頭，“李大人，這已經(jīng)是在盡量控制虧損了，李二公子一倒，背靠著公子的幾個店鋪的干股就被其他人給高價收走了。”

    李安唐看著他，“你是覺得我出不起這個錢嗎？”

    “小人不敢，”成紀聲音平靜，“只是大人現(xiàn)在沒有出手的必要，生意都是記在李二公子名下的，大人若是出手了，就成了李家名下的了。”

    這一點不用成紀說，李安唐也知道。

    朝中大員不得參與商業(yè)，所以一直以來李昕的產(chǎn)業(yè)雖說供應(yīng)的是李家，但明面上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的。

    外面的人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趁火打劫。

    李安唐有些頭疼地閉了眼睛。

    他現(xiàn)在不可能在養(yǎng)出第二個李昕來了。

    想起自己的兒子，他心里突覺悵惘，這個孩子啊，他原本不怎么在意他，可是他連死都在替他籌謀。

    心里的那點愧疚升起，李安唐又睜開眼睛道，“我需要一個擅長經(jīng)商之人，無官身，無靠山，最好也沒有名氣。”

    這樣的要求堪稱是苛刻。

    但成紀一時沒有出聲，過了會兒說，“小人確實知道一個人。馮似臣馮老先生的兒子馮濡。”

    馮濡？

    李安唐想了想，“他早年好像是入過仕的。”

    成紀點頭，“不過政績不佳，任上又恰好出了事，倒賣了官府名下的地產(chǎn)，被擼了官職，然后便一直賦閑在家，沒事替馮老先生教教學(xué)生。時間久了，這些事情又不大，漸漸就沒人記得了。”

    “那他既然有經(jīng)商天賦，為何一直沒有去經(jīng)商？”

    成紀笑了聲，“士農(nóng)工商，士在上，商在下，馮老先生哪里都好，就是一點，冥頑不靈，若是他想要經(jīng)商，怕是會被逐出家門。”

    老迂腐。

    李安唐敲了敲桌子，“那你去見見他，探探口風(fēng)，若他想，我定然會盡力替他遮掩周旋。”

    成紀應(yīng)了聲，便下去了。

    成紀出了李家的大門，沿著大街，一路走到同閑茶館，早已經(jīng)等候在此的小二見了他便領(lǐng)著往樓上走去。

    在一間房前停了下來，小二低頭下去了。

    成紀推開門，正坐在窗前的就是他剛剛提到的馮濡。

    “馮先生。”成紀對他打招呼。

    馮濡含笑點頭，“成掌柜。”

    兩人相對而坐。

    馮濡將一個盒子推到了成紀面前，“這是那松宣樓的契書，從今以后，這松宣樓就是成掌柜的了，不，應(yīng)該說，松宣樓又回到了成掌柜手中。”

    成紀看著眼前的男人，淡淡“嗯”了聲，將東西收了起來。

    松宣樓本就是他家的產(chǎn)業(yè)，只不過已經(jīng)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李家奪財殺人，卻沒想到遺漏了一個他，更沒想到的是，成紀又回到了李家，做了李昕手下的掌柜。

    而最近，李昕卻漸漸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

    至于宋氏的事，經(jīng)過他手的事情，怎么能不起點波折？

    成紀不覺得自己惡毒，要怪只怪李家霸道慣了，無法無天。

    成紀問道，“為先生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了，先生是否可以告訴我宣兒的下落了？”

    宣兒是他唯一的兒子，不久前走失了，然而他有兒子的事情李家人不知，他也不能宣揚，正當他焦頭爛額的時候，馮濡自己找上了門。

    他承諾一定找到成宣，唯一的要求便是向李安唐引薦他，至于成與不成，馮濡都會信守承諾。

    馮濡笑了下，給了他一張信箋。

    “人已經(jīng)找到了，就在這里，活得好好的，將他帶走的人姓何，是李昕母親的娘家人，想來他發(fā)現(xiàn)你有兒子的事情，想借著你兒子威脅你一通。”

    成紀臉色一變，“這個李昕……”

    但他又隨即緩和了臉色。反正李昕人已經(jīng)死了，只要宣兒沒事就好。

    成紀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眼馮濡，“李安唐雖然不插足商業(yè)之事，但他也不是那么好相與的，他也未必會信我。”

    “他當然不信，”馮濡笑了笑，“跟著你的人已經(jīng)到了茶館樓下了，一共兩人，現(xiàn)在少了一個，應(yīng)當是已經(jīng)回去報信了。”

    馮濡看著成紀驟變的臉色道，“放心，他只會當你我這是交易，能用錢解決的人，他反而不會太過懷疑。”

    --